長此下來,開始有奇怪的傳言在江湖上流傳,說他一身是毒,光是碰著他的髮膚,便足以中毒。
當然,這些傳言他本人只是當成笑話,但是謠言甚囂塵上,假作真時真亦假,傳久了眾人居然也信以為真。
他明白景華肯定不知道這些事,才敢這樣主動牽他的手,但不可諱言,她這個舉動對他來說,著實在心底激起了不小的漣漪。
沐榮垂下鳳眸,望著被她握住的那一手,嘴角又往上揚了揚。
此時的景華,哪裡還有餘力想那些,她一心只想快點鑽進人群,躲開那群大內高手。
「那裡有人在賣藝,我們趕緊過去瞅瞅吧。」她拉著沐榮繼續往前走。
沐榮心下一軟,也沒阻止,就這麼隨她胡鬧。
只是,當他的眼角餘光不經意地掠過人群,視線卻定在那幾名穿著同樣花色衣袍的男子身上。
他是武功絕頂的高手,一眼就能看出那幾名男子絕非尋常之輩。
就在景華拉著他走進人潮的同時,沐榮不由得多留了幾分心觀察起那些人。
他見那群青衣男子動作利落,面無表情,又極力隱身在人群中,顯然不想太過招搖,這樣的行事作風絕非江湖人所有,是以他能夠篤定的說,這群青衣男子肯定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流連?看他們不停的張望,形色匆匆,似乎是在找人……驀地,沐榮打住思緒,看向了拉著自己的嬌小人兒。
莫非那些人是來找她的?
「哇,那個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這個我曾經聽老太——老爺子說過。」
看著街頭賣藝的人,景華興奮得臉兒嫣紅,手裡的捏面人揮呀揮的,時不時轉頭衝著沐榮粲笑。
看著那樣嬌俏可人的笑容,沐榮胸口一緊,接著不著痕跡的挪動身軀,將個頭嬌小的景華納進懷裡,從後方看過來,誰也看不出他前方還站了個人。
景華看著前方的表演,正是專注開心,沒察覺自己讓沐榮半摟在懷,兩人姿態親暱至極。
沐榮的心思全落在那群青衣男子上,就這麼極有耐心的陪著景華,一連看了好幾場表演。
等到賣藝結束,人潮散得差不多時,那群青衣男子也已經失了蹤影。
「真是太有趣了!」景華臉蛋紅撲撲地,心滿意足的笑著。
沐榮根本從頭到尾都沒留心過表演,他只在乎懷中的人兒,不想讓那群人找著。
他並非怕那些人從他手裡將她帶走,畢竟那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他想,他能把這個丫頭藏在沐門藏上一輩子,誰也帶不走她。
他就怕,那群青衣男子若真是她家人派來尋她的,恐怕會勾起她的思家之情,讓她又動了想離開沐門的念頭。
儘管他有的是手段威逼她留下,但……他不願意這麼做。
這個丫頭太特別,太得他的歡心,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思及此,沐榮望著景華的眸光一沉,多了幾分異樣的灼熱。
「謝謝你願意帶我來這裡,又送了我這對捏面人,我今天真的好開心。」景華真心實意的微笑說道。
「我說過,留在我身邊,你想做什麼都可以。」眼下沐榮是鐵了心想把她留下,態度自然也與先前不太一樣,多了幾分攏絡利誘的意味。
景華不至於蠢到沒發現這一點,但她卻不明白,她經常頂撞他,又要他饒過他原本想殺的人,他怎麼不但沒生氣,甚至還變本加厲的對她好?
「家主,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心裡藏不住話,一股腦兒問出口。
「對你好自然是有目的。」沐榮大方招認。
「什麼目的?」
「把你養大之後,再把你吃了。」
「啊?人肉哪能吃啊!」她吃了一驚,一雙眸兒瞪得圓滾滾的。
沐榮被她直率的反應逗得想笑,到底年紀還小,尚不解情事,她根本不曉得他話中的深意。
「人肉可以拿來當藥引,助我調製出不一樣的奇毒。」沐榮故意嚇唬她。
「你——你可別亂來!」她揮舞手中的捏面人,滿臉戒備的瞪著他。
沐榮低低發笑,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傻子,我跟你說笑的。」
景華這才鬆了口氣,但是又難忍狐疑的追問:「所以你到底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等你大了就知道。」沐榮的笑裡帶著一抹她不解的深意。
莫名地,景華心頭隱隱悸動,竟然有些膽怯,不敢再繼續往下問。
她紅著頰兒別開了臉,咬了咬唇,說:「家主,我餓了。」
沐榮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往回走,語氣親暱而自然的說:「回去吧。」
景華垂下眼,望著被他牢牢握住的手,心兒怦怦跳動。她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嗎?不可能,她好得很,肯定是因為不習慣。
她可是金枝玉葉,除了宮人伺候她沐浴更衣的時候,會碰著她的身體,平日根本沒人敢這樣大刺刺的碰她,沐榮是第一個這樣牽她手的人……而且是第一個男子呢。
這一刻,景華青澀懵懂的心,似乎有什麼正悄悄萌芽。
第4章(1)
京城,大齊皇宮。
「回稟皇上,上一批派出去的人,剛剛捎來了信息……」
跪在金烏朝陽紅毯上的王福,縮了縮頭,吞了口唾沫,才敢繼續往下說:「皇上,他們還沒找著太子。」
「一群飯桶!」軒帝怒斥一聲,抬手就把青花杯給摔了。
坐在臨窗暖炕上的皇后趕緊起身,來到軒帝身旁,輕撫皇帝的胸坎。
「龍體為重,皇上切莫為了華兒氣壞身子。」
「你說朕能不氣嗎?」軒帝惱怒的嚷道。「都已經失蹤了大半個月,她是什麼身份?身邊又沒帶著人,萬j遭遇什麼不測——」
說到後來,還是軒帝自己硬生生把難聽的話壓下去。
見狀,皇后面色忡忡,道:「是臣妾教子無方,才會讓華兒這般任性。」
「皇后這樣說,反讓朕更愧疚了。」軒帝軟了聲,反過來安慰皇后。
想當初,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決意欺瞞世人立景華為太子,也不會害得她們母女倆過上這樣分隔兩地的日子。
「皇上是真心疼愛華兒,有何愧疚?皇上莫要再說這些折煞臣妾的話。」皇后福了福身。
軒帝心疼的上前攙扶。「皇后這些日子為華兒擔心受怕,清減了不少,得好好養養身子。」
皇后憔悴一笑。「華兒流落宮外,至今不知去向,臣妾如何能安穩。」
軒帝惱道:「這個孩子太不懂事了,居然鬧出這樣的事來,偏偏還是在回宮前夕。」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昨日臣妾收到了胡嬤嬤的密函。」
「信裡都寫了什麼?」軒帝曉得胡嬤嬤是皇后的親信,更是當初他指派去照顧景華的心腹。
「胡嬤嬤說……」皇后幽幽看了皇帝一眼。「華兒這次私自離開穎川別宮時,還換上了宮女的衣裳,而且又是時逢華兒的十四歲生辰,想來她是一時孩子心性發作,才會犯下這樣的大錯。」
皇后這席話說得含蓄,但是軒帝豈聽不出弦外之音。
說白了,便是他們為人父母的私心,害得一個好端端的姑娘,硬是得假扮成男子,景華很可能是想嘗嘗當回女兒身的滋味,才會鬧出這麼大的事兒。
聞此言,軒帝更是內疚。
「朕明白皇后的意思了。」軒帝歎了口氣。「你放心,只要能把人找回來,其餘的朕都不追究,也不會再怪罪任何人。」
「臣妾沒有責備皇上的意思。」皇后趕緊解釋道。
軒帝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沒有,是朕自己怪自己。想了想,這件事不是華兒不懂事才會鬧成這樣,而是因為她長大了,懂事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華兒那樣聰明早慧,明知道這樣做會鬧得不像話,卻還執意如此,看來她心裡也不好受,只是不曉得她現在人好不好。」皇后難過的說道。
軒帝忙將皇后摟進懷裡,好生安慰一番,「皇后莫傷心,就如皇后所說,華兒聰明識大體,不會有事的。」
皇后眼眶含淚,點了點頭。「當務之急是趕緊把人找回來,別再鬧出什麼亂子才好。」
「這些事讓朕來操心,你別再為這些事鬧心,弄得自己憔悴傷神。」軒帝勸道。
能得帝王一心專寵,人生如此,夫復何求?皇后欣慰的依偎進皇帝懷裡,心底卻忍不住掛念起人在遠方的女兒。
再過幾日便是太后大壽,皇上之所以命人接太子回宮,為的就是替太后祝壽,屆時太子若是不在場,真不知太后那兒又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
華兒可得趕緊回宮才行啊!皇后在心底幽幽歎道。
穎川,沐門,正是用晚膳的時候,景華坐在席上,看著沐榮從懷裡取出三根針。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盯著那三根針。
「這三根針,分別是金、銀、銅製。」沐榮笑道。
半個月相處下來,他已經摸透了她的性子,她除了喜歡四處遊歷之外,還很好學,只要碰上她感興趣的事,她便會孜孜不倦的努力求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