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司機按下計費跳表,啟動車子。
李夜泠望著窗外,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堂司睨著她,不明所以地問:「笑什麼?」
「沒什麼。」她收斂嘴角,但仍有笑意。
彷彿才一轉眼,司機便在一棟建築物前停下。
「謝謝你。」李夜泠向司機先生致謝,率先下車。
堂司看了看腕表,幾百公尺的車程,前後約莫一分多鐘!他繃著臉付帳,面有慍色,從他關車門的力道,不難察覺他的怒氣。
「李夜泠!」他咬牙低喊,他居然上了她的當!
「原來你對台北不太熟。」她沒有畏懼地迎向他,因發現了他的小秘密,而竊自欣喜。
「我沒必要熟記各家電影院,尤其是這種不起眼的小電影院。」堂司撇唇,神色自負,渾然不覺自己正在向她解釋、澄清,以維護他完美不敗的形象。
跟她在一起,他放鬆了心情而不自知,臉上的表情,真實自然。
李夜泠順從地附和,用力將他此刻的模樣刻劃在心版上,一輩子不忘。
來到售票口,堂司瀏覽過每一幅廣告廣告牌,沒有一部片子引起他的興趣。「哪一出好看?」
李夜泠毫不猶豫地指向其中一部。
「恐怖片?」他皺眉,口氣嫌惡。「有什麼好看的?沒深度。」
「看電影只是娛樂,不需要深度。」她道出她的觀點。
「看恐怖片算什麼娛樂?有什麼樂趣?」他的表情充滿不屑。「你的品味有問題。」
「在京都的料理亭,你稱讚過我品味好。」李夜泠拿他的話反駁。
堂司沉眸瞪住她,漸漸感覺出她的轉變,也警覺到現在的她,已經和兩年前他所認識的,有所不同。
「兩年多不見,你長刺了?!」他嘲諷。
李夜泠的神情有瞬間黯淡。「你不是比較喜歡帶刺的女人?」每回談話,她都一步一步的吐露真心。
壓抑多年的感情,似乎已瀕臨極限……
堂司怒視她,知道她存心挑釁。「你的軟刺,還不成氣候。」他買了兩張她想看的恐怖片入場券。
影片進行了半小時,堂司產生後悔的念頭!
一幕幕噁心駭人的畫面不斷上演,挑戰著他的忍耐限度。
他變了臉色,額際竟然布了一層薄汗。
他瞥向身旁的小女人,觀察她的表情——她目不轉睛的專注於大屏幕,十分投入於劇情。
今晚的她,展現出多種他從未見識過的面貌,陌生得好像第一次認識,因而迷惑住他。
不期然地,李夜泠別過頭來,以他才聽得見的細微音量埋怨道:「故事好像拍得不怎麼樣。」
她撒了謊,並非真的覺得電影難看,而是注意到他的反應。
過去,他們不曾一起看過電影,也鮮少聽聞他對影片類型的喜惡。
在沒有依據的情況下,她富心機的選擇了恐怖片。
幻想可能在某個揪人心臟的可怕情節裡,能夠名正言順的偎近他。
然而,發展竟與她小女孩般的臆想相去甚遠,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
這是她今夜得知的第二個,關於他的訊息。
堂司對她的說詞半信半疑,畢竟,她剛剛看起來分明很樂在其中。
不過,他也不想折磨自己,遂起身和她一同離席。
他為她叫了部出租車,目送車子駛離,他才走回餐廳停車場取車,俊美的臉孔始終罩著一層陰霾,心頭悶悶不樂!
第二章
傍晚六點,堂司剛結束一場業務會議回到辦公室,他的秘書便緊接著提醒他七點鐘和「千鼎重工」的二千金有約。
堂司皺起眉,置若罔聞。
「董事長?」秘書怔在原地,硬著頭皮確定他接收到訊息,才能離開。
「不是幾天前才見過?」堂司的語氣欠佳,質疑她是否把日期記錯。
「那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秘書小心翼翼地提醒。
堂司的眉頭攏得更緊。好一會,他才敷衍道:「我知道了。」
得到應許後,秘書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退出令人覺得冷颼颼、背脊發涼的辦公室。
等堂司處理完手邊的公事,已經是晚間八點半左右。
他想忘記「約會」這回事,但同時又懷疑為何這段時間內,沒有任何催促電話響起。
通常,女人習慣讓男人等,以突顯自己的價值;相反地,讓女人多等一分鐘的男人,評價就會被評為劣等。
他並不習慣等人,也不讓人等,向來力求準時。
像這樣刻意逾時,印象中是頭一遭。
他等人的極限是五分鐘,而那個言行越來越「大膽」的小女人,等待的限度又是多久?
堂司爽約的念頭強烈。
霍地,他的手機響起,劃破寂靜的空間。
他想,終於她還是耐不住性子了。
沒有多看一眼來電顯示,堂司接起電話,出乎意料的,傳來的聲音和他猜想的並非同一人,卻是他曾經熟悉的——
「Ruby?」他喚出對方的英文名。
「阿司,你還記得我。」致電者發出嬌笑聲,心裡是篤定的。
堂司俊美的臉孔沒有表情起伏,似乎不怎麼訝異。「怎麼突然想打電話給我?你也回台灣了?」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冷淡。」名為Ruby的女人嬌嗔道:「跟以前對我的態度不太一樣。」她故意舊事重提,語氣中透著曖昧。
堂司逸出笑聲,很輕很淡,稍縱即逝。
「我想見你。」Ruby的語調慵懶且性感。「現在。」
堂司瞇起棕眸,沉默不語。
「阿司,你聽見了嗎?我現在想見你。」Ruby柔軟的腔調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意味。
「嗯哼。」堂司虛應一聲。
「我在倫斯酒吧等你,不見不散。」Ruby逕自幫他做了決定。「你會來的,對不對?」
他未置一詞。
「有個人,阿司你應該有興趣見上一面才是。」她話鋒忽然一轉,存心挑起他的興趣。「美國Wilson集團現任執行長和他的特助秘密訪台,我正在跟他們品酒、聊天呢!」
堂司銳眸微微瞇起,欣然允諾。「我會過去。」
「待會見囉!」末了,Ruby送了一記飛吻當作結束。
美國Wilson集團是個歷史悠久且信譽良好的大財團,近來積極開發亞洲市場,若能談成生意,將為「風光堂集團」帶來十分可觀的利益。
他的內心充滿矛盾。
他明明痛恨身為堂家人,又同時深愛著「風光堂集團」,深愛著工作。
別說沒人懂他,有時候,他也不懂自己。
堂司收拾好滿桌卷宗,驅車前往東區的倫斯酒吧,把一週一次的固定約會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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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淺薄的印象,堂司花了一點時間找到倫斯酒吧!
酒吧采會員制,入內之前得辦理會員手續,侍者告知此事後,堂司皺起眉頭,低啐。「麻煩!」
他出示身份證明、並以信用卡支付了會費一百五十萬,侍者才帶領他至其中一間高級包廂。
「阿司!」席間一名嬌艷的女性見著他,熱切地起身迎向他,並且熟稔地挽著他的臂膀,態度親暱大方。
堂司低頭睇住她姣美的臉龐,接受她的親近。「好久不見。」他對偎在懷裡的女人說道,然後不經意想起,幾星期前在京都的料理亭,也對她的妹妹這樣問候。
她其實有個詩情畫意的中文名字——李晨露,但本人總覺得太柔弱、太缺乏個性,彷彿太陽一出來,她就會蒸發似的,好不吉利!
於是,她要大家喊她Ruby,珍貴又惹火的紅寶石,一如她的寫照,和她的妹妹李夜泠是兩種不同的典型。
「這麼久不見,想過我嗎?」Ruby問得毫不拐彎抹角,標準洋派作風。
堂司冷著俊顏,沉聲回答。「何必問這麼無謂的問題?」
「無謂?會嗎?」Ruby眨眨長睫,風情萬種。
他嗤笑,不想爭辯。
當初她的背叛,給了他不小的打擊。
她曾是他動過結婚念頭的女友,但,在知曉她腳踏兩條船之後,他毅然和她分手。
「阿司,你好冷淡!」Ruby輕斥,但笑靨如花。
「你知道,我不是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堂司盡量維持心平氣和的口氣,不讓真實的情感示人。
「好嘛!我來介紹。」Ruby說著流利英文,讓堂司及Wilson集團執行長正式見面、交談。
交際間,堂司察覺年約五十歲的Wilson集團執行長,對長相艷麗的李晨露抱有相當濃厚的興趣。
隨著年紀增長,她更懂得善用自身的魅力,讓男人折服,並且為她瘋狂。
這恐怕會是她一生樂此不疲的手段與遊戲,而他曾經也是她的獵物之一。
不同的是,驕傲如女神般的她,把女人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
於是,在他內心深處,仍保留著她羞澀美好的一面,也確實為她動心,迷戀著她的熱情與清純。
因為真心愛過,所以她的用情不專對他造成莫大的傷害與衝擊,如今想來,他仍舊憤怒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