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琪,你要撿什麼,我幫你。」唐顥試著用另一種態度打動她的心。他這才汗涔涔地想起,青琪一拗起來,是誰也沒轍的。「是掛在樹梢的那塊破布嗎?」
可惡的唐顥,他竟敢說那塊意義重大的手帕是破布,若不是顧慮到她正坐在枝幹上,青琪真的會跳腳給他看。
「幫我撿?」青琪望著那塊掛在枝極末端、隨風擺盪的手帕,輕輕一哼。「你打算用什麼上去撿?」
樹枝的末梢沒有任何支力點,梯子根本架不上去。
唐顥沉吟一會兒。「用竹竿將它掃下來。」
「謝謝你,免了。」他竟找來一個丑哩叭嘰的女人來羞辱她!青琪才不承他的情。「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我不能看你用竹竿破壞它,我要親自爬過去把它撿回來。」
「青琪,聽我的話,下來!」唐顥大開雷公嗓。
她硬了心,勇往直前地開始往漸細的枝幹末端移動。
唐顥緊張得幾乎要氣絕身亡。他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他氣自己之前為什麼要暗許青琪彆扭的個性?當她睜眼說反話、當她與他抬槓的時候,他應該要指正她過當的言行,才不會像現在這樣,她身居險處,卻為了與他抬槓而不顧身身的安危。
她這麼做會害死她自己,而他則是最大幫兇!
「老天,你為什麼不能文靜一點?你撿不到的!那手帕可是掛在最脆弱、最細微的枝幹上呢。」
「誰說的?要不要賭賭看?」青琪負氣地道。「我的運動細胞好得很!」
她緩緩地爬過去,每個人都屏息以待,生怕一點聲響就會震掉她。青琪緩緩前進,最後以俏似貓兒的輕巧撿到那手帕。
「看吧,我就說我做得到!」她跨坐在細得可怕的枝幹上,得意忘形地舉起手來揮舞著手帕,凝眼唐顥。
就在這時候,叭喇的斷裂聲以令人驚懼的方式乍然響起,青琪幟往枝子的小屁股猛然往下一震,她杏眼圓睜,還來不有呼救,枝幹就在電光火石間突然斷裂!
「哇——」她的身子猛往下墜。
「啊——啊——」枝幹斷得突然,青琪的身子直直地往下掉。
淒厲的尖叫聲劃過唐顥心頭,他的心跳差點停止,他連忙相準位置,衝上前去,展開懷抱……
一個強烈的重力沉在他的臂懷中,伴隨著誇張直下的綠葉驟雨,唐顥重重一震,險些摔倒,他幾乎不敢睜眼去看自己是不是接到了青琪。
平靜半晌後,一塊柔柔的巾料不識時務地輕刷過唐顥的面頰。
他陡然睜開眼,看到青琪驚慌失措地縮在他臂彎裡,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中還滑稽地拉著那條緩緩直落的手帕。有那麼一瞬間,唐顥幾乎要大笑出聲,但是一思及青琪做了什麼好事之後,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瞪著青琪的手中物。
那是條不管是花紋,還是色澤都很眼熟的白手帕,上頭沾染了少許血漬與塵埃。
第4章(2)
唐顥實在太生氣了。就為了它,青琪差點摔死,還幾乎把他壓成肉泥;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條該死一百遍的臭手帕的緣故!
情緒激動的他,一點也沒想起那手帕的點點滴滴,唐顥順過氣,火樣的憤怒立即直往喉頭沖。青琪不罵不乖,他非要好好吼她一頓不可!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唐顥生平第一次暴跳如雷,為了宋青琪。「青琪,你實在太不聽話了,也太不像話了!」「唐顥,先把她放下來再說。」差點被嚇得口吐白沫的瑪麗拉試圖和緩氣氛。
可是唐顥才不管,他是鐵了心要教訓青琪,誰來說情都沒用!「你居然為了一塊破手帕罔顧自己的安全?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想過摔下去的後果?」
「……」傻了的青琪找不到聲音反駁,只能愣愣地看著他。
「她知道錯了。」瑪麗拉萬分心疼地替她辯護。「別再罵她了。」
唐顥不理她,兀自惡狠狠地訓道:「宋青琪,你這是在玩命,你知不知道?」
嚇壞了的青琪原想好好地認錯,她張開嘴,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當她一眼瞄過去,卻發現那個圍著浴巾的女人正得意地笑著,還輕拍玉手,好像她大大地娛樂了她似的,看到這情景,青琪彆扭的脾氣陡然彈起。
鞏茵莎得意雙挑釁的笑容,讓青琪想起這陣子以來的委屈。新仇舊恨加在一塊兒,她負氣到底地回嘴道:「我就是想玩命,要你管。」
背對著鞏茵莎、根本不知道她試圖激怒青琪的唐顥差點氣瘋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理取鬧了?就算不要我管,你也不該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動作極速地將懷中的青琪翻過身,讓她趴在他的左臂上,然後重重地拍打青琪的小屁股,毫不容情。
「唐顥!」瑪麗拉被他陰霾的臉色嚇傻了。
當他打第一下的時候,青琪整個人都呆住了,打到第四下的時候,她才清醒過來,開始掙開。
唐顥打她的屁股,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她的屁股——她可是個淑女耶,他竟敢這樣對待她!青琪幾乎可以感受到好幾道眼光朝她射過來,而其中最幸災樂禍的,就是剛才那個對她拍手又冷笑的女人!
「放開我、放開我!」青琪開始踢打。「唐顥,你混蛋,你沒資格打我!」
「我打你是為了你好,要不是把你當妹妹看待,我才懶得教訓你!」唐顥邊打著、邊冷酷地開口。
又是「妹妹」!青琪痛哭失聲。「誰稀罕當你的妹妹了?放開我啦!」
「不稀罕也無所謂!」唐顥無情地吼著。「你就算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打完重重的二十下之後,唐顥將青琪交給瑪麗拉,神色冷峻地轉身就走。
「唐顥,等等我!」鞏茵莎揪住浴巾,連忙追了上去。
哭得不住哆嗦的青琪偎在瑪麗拉懷中,她又羞又窘又生氣地淚流滿面、渾身發抖,卻還是不爭氣地抬起頭,超過瑪麗拉的肩膀,看向唐顥絕然離去的背影。
此時,鞏茵莎像是腦後長眼睛似的,精準地回過頭來對她炫耀一笑,倨傲極了。
「該死的唐顥!」青琪再度滑向瑪麗拉溫暖的懷抱,哭罵道。「我這輩子再也、再也不要理你了!」
唐顥離開後,青琪不甘心地躲進房裡哭了一個小時左右,才打開門,讓站在門口又勸又哄的瑪麗拉進去。
瑪麗拉一進門,青琪又隨即把自己埋進棉被中。從此以後,她沒有臉見人了!
「青琪。」看到她這個樣子,瑪麗拉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青琪什麼都好,俏皮可愛又漂亮,就是自尊心太強,加以人又聰明的緣故,所以個性也彆扭、倔強了些。原本如果好好勸她幾句話,她總會虛心受教的。但唐顥卻在多人面前揍她屁股……
唉!瑪麗拉實在不敢保證勸不勸得了吃軟不吃硬的青琪。
「來,別哭了。」瑪麗拉費了好大的勸兒,才把青琪的小臉扳過來,「痛不痛?唐顥剛剛要人送一盒藥膏過來,要你擦著,可以快點退瘀消腫……」
「還給他!」青琪激烈地叫著。
其實她心裡清楚,就是因為她理虧、羞惱,所以才放大聲量,掩飾心虛。
她恨恨地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別這樣,青琪,他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所以在大家面打我屁股?」最可惡的是,他居然在那個囂張的陌生女人面前讓她抬不起頭!
青琪又羞又氣又窘地哭到聲音沙啞。
「青琪,瑪麗拉這次也不幫你。」她歎了口氣,輕柔地指責道。「你這次真的太亂來了。」
青琪沒反駁,只是抽噎著。瑪麗拉走到角落去拾起那條引起軒然大波的血漬手帕,她自是知道這手帕對青琪的意義。直到現在,她還清楚記得兩年前青琪扞衛著它的模樣。
那是唐顥與青琪相識的初始,應該也是青琪最美好的回憶。但是……
「為了這條手帕冒險爬樹,這樣值得嗎?」瑪麗拉溫柔的口氣就像個慈母,引導青琪反省。
「不管是為什麼,貿貿然爬樹、不聽勸告就是不對的行為。青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唐顥沒在那裡接住你,你一定會摔成重傷?」
青琪沉寂了半晌,最後才緩慢地點點頭。
「唐顥是因為關心你,才會教訓你,他這樣有錯嗎?要是不給你一個重重的教訓,天知道你下次還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青琪低低地垂著頭。她漸漸想起當她穩當地落在唐顥懷中時,他眼中的驚懼張惶並不亞於她……
青琪心中一驚,平靜下來,她才想到,其實唐顥也為她擔心極了,而當時,她的眼裡卻只有嫉妒,只顧著跟那妖媚的女人爭高比低,盡耍任性,她真是太糟糕了!
「……瑪麗拉,我知道錯了。」青琪慚愧地承認。
「知道錯就好了。」瑪麗拉安慰地拍拍她的背,青琪雖然倔,但仍勇於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