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痛呼,林老爺雙手捂著腦袋,活像是挨了刀子的豬哀號叫個不停。
「我的腦袋、我的腦袋開花啦!來人啊──」
雲遙飛毫不留情的一擊,硬生生將林老爺腦袋敲出一個大洞,鮮血自林老爺緊捂的指間不斷往外湧。
一看到血,林老爺更是驚慌得不斷哭喊。「我流血啦,你、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唉呀,快來人哪──」
令人怵目驚心的血濺上他的白衫,雲遙飛卻像是視而不見,神色冷峻的丟下玉如意,朝林老爺吐出一句。「這是你咎由自取!」
一干下人、三妻六妾頓時全慌慌張張的自門外湧進來,瞧見了挽香跟一旁的雲遙飛,也沒人敢拿兩人怎麼樣,他們比誰都清楚剛剛這裡出了什麼事,只忙著去看林老爺的傷勢。
「阿順,快去找許大夫來,快!」
「快去拿布巾來替老爺止血啊!」
「老爺,您怎麼老勸不聽,這回真出事了吧?」
「是啊,有了三房六妾您還嫌不夠?」
「上回唐家姑娘咬舌自盡的事都還沒擺平呢!」
下人全慌成一團,替林老爺請大夫、捂傷口止血,九名妻妾在一旁罵的罵、嘮叨的嘮叨。
頓時,房裡鬧成一團,挽香在一旁也早已嚇軟了腳,直到雲遙飛將她大敞的衣衫拉攏,她才驀然回神,驚魂未定的趕緊起身。
「你沒事吧?」他柔聲問。
「我……沒事。」她的聲音抖得不像話,顫著手整理凌亂衣衫。
「我們離開這裡。」
挽香點點頭,任由雲遙飛帶著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第七章
出了林府大宅,挽香雙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幸好雲遙飛及時扶住她,她這才發現自己不只雙腿,連手都抖得好厲害。
「雲公子,謝謝你!」她勉強自顫抖的雙唇中吐出一句。
她知道,要不是他及時出現,後果將不堪設想。
雲亦飛一眼就瞧出剛逃出虎口的小人兒渾身抖得厲害,看樣子也當真嚇壞了。
「好個該死的老傢伙!」
冰冷的聲音,引得挽香忍不住轉頭看他。只見他冷冽的目光正往林府的方向望去,俊美的臉孔滿佈著令人心驚的冷酷。
她從未在雲遙飛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不,他不是雲遙飛,他是雲亦飛!
直到這一刻,挽香才終於認出來。「你是雲亦飛!」她恍然大悟的低喊。
聞言,冷冽的目光緩緩軟化下來,高大身軀轉向她,臉上又重新掛回玩世不恭的戲謔。「你總算認出來啦?」雲亦飛懶洋洋的勾起笑。
「你怎麼會來這裡?又是怎麼進去的?」還──救了她!
最後一句話,挽香彆扭地沒吐出口,一直以來,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沒想到他竟會救了她。
「區區一道圍牆怎能阻擋得了我?」他輕蔑的冷哼一聲,隨即又換上取笑的語氣。「我聽錦繡說你到這兒來了,正想來警告你林大富是個表裡不一的色鬼,沒想到你看起來一臉聰明相,卻連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還傻傻地上了他的當。」
聞言,挽香羞窘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卻仍不服氣的辯道:「人心隔肚皮,我怎麼會知道林老爺是這種人!」說著,不禁疑惑地蹙起眉。「你才剛到這裡來,怎麼會知道林老爺是──色鬼!」最後兩個字,挽香好不容易才吐出口。
「這城裡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有時候在屋頂上能瞧見的醜事可多了,簡直是精采無比!」雲亦飛譏諷的說道。
屋頂上?
還沒來得及意會過來,挽香微帶涼意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暖意包圍,低頭一看,肩上竟披著一件自他身上脫下的罩袍。
罩袍上猶帶著他的體溫,散發著一股他的獨特氣息,教她心驚的不是袍上染濺著林老爺的鮮血,而是她竟然莫名的亂了心跳。
急忙低下頭掩飾紛亂的情緒,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因為一個玩世不恭的男人這不經心的舉動而亂了心緒。
「不,不用了,我不冷!」像是害怕被改變什麼似的,挽香急忙脫下罩袍要還給他。
「穿著!」那個總是嘻皮笑臉的雲亦飛,突然以不曾聽過的嚴肅語氣命令道。
愣了一下,她停住了動作,緩緩抬起頭,目光就這麼筆直撞進他深邃的眸底。
在那雙習慣性掛著抹戲謔的眸底,竟彷彿有股暖流流過,剎那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雲遙飛。但下一刻,他卻又換上輕佻戲謔的眼神,炙熱得像是能將人給融化,再次將她撩撥得全然亂了分寸。
「你喜歡那傢伙?」毫無防備之下,他突然問道。
「誰?」心一驚,挽香卻仍強自鎮定地明知故問。
「我大哥。」
驀地,挽香的小臉無法自制的浮出一大片緋紅。
「我要你老實告訴我。」他的長指漫不經心挑起她一綹散落的髮絲,低沉的嗓音教人窒息。
仲秋的夜晚,帶著點微微的涼,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晚香玉的濃郁香氣,窒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但事實上,挽香知道讓她開不了口的不是花香,而是他濃烈炙人的眼神。
「是的,我喜歡他。」深吸了一口氣,她破釜沉舟似的毅然點頭。
「為什麼?」他定定地凝望著她,眼神裡有著不容她迴避的犀利。
他的眼神炙熱逼人,但聲音卻是那麼的輕、那麼的飄渺,彷彿來自遙遠的千里之外,隨時會潰散在風中似的。
「他溫文儒雅、睿智沉穩,對人謙恭有禮,凡事專注認真。」她滔滔細數著,不經意一抬頭,目光在觸及他的眼神後戛然而止。
「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人,是嗎?」他輕輕扯出一抹苦澀。
剎那間,她竟看到他眼中有抹一閃而逝的孤寂,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眼神竟讓她有種心痛的感覺。那種歷盡滄桑,無人能懂的孤寂,竟與雲遙飛有幾分神似。
「晚了,我該回去了。」她急忙轉過身,阻止那股異樣的情緒繼續蔓延。
「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認得路。」她以一貫的借口推托。
「這城裡多的是想染指你的『林老爺』,難道你不怕?」他掛起惡意的笑容恐嚇她。
「你──」挽香倒抽一口氣,四下張望了一下,當真豎起一身雞皮疙瘩。
「美人在前,我可不能有辱護花使者之名,走吧!」不由分說的,雲亦飛拉住她冰冷的小手就往前走。
他大膽的舉動讓挽香大驚失色,她盯著那只緊握著她的大掌,氣惱地拚命想把手抽回來,偏偏他握得死緊,不容許她從掌心逃脫。
挽香氣惱歸氣惱,卻完全拿他無可奈何,她知道全天下,也唯有這個男人敢做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氣悶地被他緊握著,一路往回家的路上走,冰冷的小手被他溫熱的掌心握著竟有種莫名的溫暖,甚至還有一種讓人難以置信的──安全感。
她無法想像,一個這麼浪蕩輕佻、玩世不恭的男人,竟會有這麼寬闊厚實的手掌,彷彿可以將她一輩子安全地包圍在他的保護中。
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手掌竟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她的心跳又亂了,她的小手彷彿有自主意識似的,回應他貼合的大掌。
一段路漫長得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一顆心被夜風吹得亂七八糟,完全找不到頭緒。
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玩世不恭,卻同樣擾亂她的心,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她竟然迷惑了!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陷入這般混亂得難以收拾的困境。
一路沉默的走著,熟悉的家門眼看就在前頭,挽香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將披在肩上的罩袍脫下來遞還給他。
「夜深了,回去吧!」背對著他留下一句話,挽香頭也不回的匆匆走進大門。
目送她的身影進了大門,一雙彷彿翻騰著某種複雜情緒的目光才緩緩收回,轉身走進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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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夜露潤濕洛陽城。
一個黑色身影在靜謐的夜色中,俐落躍上丞相府的燕尾屋脊,謹慎伏身觀察丞相府的動靜。
果然不出他所料,丞相府加派了一倍的守衛戒備,即使是深夜,依然可見數十名守衛,在丞相府的四面圍牆邊來回巡邏。
但這些重重佈署對他而言根本是彫蟲小技,他要進入丞相府簡直易如反掌。
越過另一片屋頂,循著守衛最多的廂房,他輕易找到劉丞相的房間。
隨手抄起一塊屋瓦往花園一丟,這招聲東擊西之計果然成功將七、八名守衛給引開,剩下兩名守衛只消他一掌,就讓他們無聲無息的倒地不起。
自靴裡抽出一把利刀將門栓給挑開,雲遙飛完全沒發出半點聲息的逼近床榻。
透過月光,隔著紗幔隱約可見床上蒙頭大睡的劉丞相。
他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揚高利刀就往床上的人影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床上的被褥竟然突然飛躍而起,隨即一把鋒芒朝他疾飛了過來,等他驚覺想閃躲,刀刀已經劃開他的胸口,當場皮開肉綻、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