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再次降臨,時間分秒的消逝,手術房門上那刺眼的紅燈依舊閃亮,妍竹仍等待著,而宇陽……就在她身後幾步的距離,守候著兒子,也守候著她。
他不曾離開,妍竹那些冰冷言語傷不了他,他只想知道是什麼改變了她。
他會查出來的,他的兒子、他的老婆,他不會讓屬於他的幸福跑走的。
手術房門上那刺眼的紅燈,在經過三小時的等待後終於熄滅,醫生走了出來。
「醫……我……」妍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邱醫生,病人現在怎麼樣了?」宇陽來到她的身旁,替他問道。
「副院長,情形很不樂觀,今天是暫時救回來了,但下一次若再昏倒,恐怕……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適合的骨髓,盡快做骨髓移植,否則……我很抱歉。」邱醫生是旭日醫院血癌這方面的權威,如果連他都束手無策,那表示情況真的很危急了。
「我知道,謝謝你。」宇陽面色凝重,拍了拍邱醫生的肩膀,感謝他的全力相助。
「醫……醫生,如果……如果我兒子下一次又昏倒了,請你不要再救他了,他那麼小,受不了那麼多的苦的,不要救他了,讓他好好的離開,不要救他了,我會跟他作伴離開的,沒有媽媽在身邊,他一定會害怕,沒關係,我會去陪他的,夠了……夠了……」妍竹說到最後,像在呢喃般,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
「你在說什麼傻話?」宇陽越聽,臉色越是鐵青,雙手搭著她的肩,讓她面向自己,「什麼叫作你會跟他作伴離開?為什麼不再救治我們的兒子?難道你放棄希望了?不希望看到健康的小太陽了嗎?我不准你再說這麼沒有希望的話。」宇陽越說越氣,恨不得將她的腦子搖醒。
「有希望嗎?」妍竹幽幽的看著他,「我的家人還有你的家人,沒有一個人的骨髓和小太陽相符,我還可以抱著希望嗎?沒希望了!沒有了!小太陽還小,一個人走在黃泉路上會害怕得哭著喊媽媽,我去陪他就不會害怕了,沒關係的,世界上少了我們母子,不會有任何改變。」這是最壞的結果,妍竹早想好了,所以淚不再流,心也無所謂了。
「我不准,你聽到了沒?我不准你們任何一個人離開,沒有我的准許,你和小太陽誰都不准離開這個世界,世界上少了你們母子,你的家人怎麼辦?我的家人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不准!聽到了沒?我會救活小太陽的,我一定會救活他的,你聽到了沒?」
第9章(2)
任憑宇陽聲嘶力竭,竭力想喚回妍竹對生命的熱情,她仍舊面無表情。
輕扯唇角,她淡淡回道:「一個月前,我的身邊沒有家人、沒有你,一切只是恢復到原點而已。」
宇陽怔愣,將妍竹放開,因為她的冷情而揪心著。
「是嗎?你以為一切真能回到原點嗎?」宇陽丟下話,用著莫測難解的眼看了妍竹片刻,便轉身離開,留下受了不少驚嚇的邱醫生,還有以為再也流不出淚的妍竹。
「小太陽……睜開眼睛看看媽咪好不好?媽咪好想你,好想……好想抱抱你,媽咪……真的真的不想放棄你……」說到這,坐在病床旁的妍竹低下頭,緊握著小太陽的小手痛哭著。
「媽咪……好想……好想把你救活,一點也不想放棄希望,好想……好想再看到健康的你對媽咪撒嬌,媽咪不要你離開我……可是……」可是她無能為力,只能坐在這裡流著沒有用的眼淚,聽著兒子微弱的呼吸,看著他的生命漸漸消逝。
家人幫不了她、醫生幫不了她、宇陽……也幫不了她,就連老天爺也不願意幫她救救她的兒子,那她還能怎麼做?
她可以不選擇放棄嗎?她可以不絕望嗎?她不想,一點都不想,但是……誰可以幫她呢?
「小太陽……不要丟下媽咪……不要丟下媽咪呀……」妍竹喊著,痛徹心扉的哭著。
這就是宇陽進入病房時,所看到的景象。
看到妍竹傷心欲絕,宇陽的心比任何人都痛,更何況他還有個兒子正和死神拔河,心痛的程度絕對無法比擬。
只是,情況再惡劣,他都不能被打倒,他還沒救活他的兒子,沒有了兒子,他愛的女人也會一起消失,這樣的結果他無法承受,所以他絕不會被打倒,他要戰勝一切,奪回本來就該屬於他的一切。
而就在不久前,他接獲相當令人振奮的消息,雖然距離戰勝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他相信他一定會贏得最後的勝利。
「妍竹、妍竹,我有話告訴你。」宇陽的聲音顯得亢奮。
妍竹聞言抬起頭,先用手抹去淚痕後,才轉頭看著宇陽問著:「有什麼事嗎?」
「在這裡不方便說,我們到外面去。」宇陽用手指了指門外。
妍竹沒有馬上站起身,而是回過頭,遲疑了一會後說道:「如果要談的是私事,我想不太方便。」
畢竟很快的,他們之間將沒有任何牽扯,沒有小太陽,她跟他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再說什麼都是無益了。
「關於我們兒子的事,你認為是私事還是公事?」宇陽原本的喜悅,因妍竹冰冷的態度而澆熄了一些,不過等她聽到他說的事之後,他相信會融化她所有的冰冷的。
猶豫片刻,妍竹還是站起了身,沒看宇陽,逕自往病房門外走去。
「你要說小太陽什麼事?」一等宇陽關上病房門,妍竹馬上開口問著,語氣顯得不耐,表情顯得堅強,只有眼底隱藏著擔憂。
「你……」宇陽本來想質問妍竹對他的冷漠態度,但隨即隱忍住。他對自己發誓,這樣冷漠的妍竹將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從現在開始,他一定要點燃她對他的熱情。
宇陽轉換個心情,露出招牌笑容,溫柔上揚的唇角在他那張媲美年度十大魅力男星的帥臉上,簡直具有畫龍點睛的神力,即使是妍竹,也不由得閃了個神,心頭小鹿亂撞。
「剛剛我接到一位遠在大洋洲的醫生朋友的電話……」宇陽沒再繼續說,只是微笑看著妍竹。
「然後呢?」妍竹似乎感染到宇陽的興奮,她那顆瀕臨死亡邊緣的心,也起了一種不該有的期待。
「找到了!」宇陽不打算繼續將妍竹的心吊在半空中,直接開心的說出這件令人振奮的消息。
「找……找到了?」是……是她認為的那個意思嗎?
妍竹雙手緊緊交握住,用著全部的精神看著宇陽,等待他的確定、等待他給她一個可以實現的希望!
「找到適合小太陽的骨髓了,捐贈者已經坐上飛機,大概再過十小時,他就會到醫院了。」宇陽上前將妍竹緊握的雙手放開,由他的雙手交握她的,仔細清楚的說著:「小太陽有救了,我們的兒子有救了。」
「是……是真的嗎?你……你不是騙我的,是……」
「是真的,絕不騙你,我們的兒子就要恢復健康了。」太好了!
「是真的……是真的……」一個希望將妍竹的生命重新點燃,她流淚了,這是喜悅的淚水,而現在她最需要的是……
她情不自禁一個上前,將宇陽的頸項緊緊摟住,「我們的兒子就要恢復健康了,我可以再抱著小太陽了,我好想念小太陽再叫我一聲媽咪,我……的小太陽……他能活了……能活了……」
「對!我們的兒子能活了,我也等著他叫我一聲爸爸。」宇陽欣慰的摟著妍竹,這樣的結果就是他想要的。
而除了等小太陽的一聲爸爸,他還等著要仔細看小傢伙的小臉蛋,究竟是像妍竹還是他。
因為,從他第一眼看到小太陽起,他的身上總插著管子,眼睛也無法睜大,整個人則是昏昏睡睡,原本該豐潤的雙頰則完全凹陷。
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太陽,是他們及所有親戚朋友的期待,而這個期待終於就要實現了。
就在宇陽沉浸在妍竹久違的擁抱中時,她卻突然掙脫,讓他的心好失落!
「嗯……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我想馬上去告訴我爸爸媽媽,我……」
不等妍竹把話說完,宇陽霸道的又將她攔入懷中,「既然這個好消息是我告訴你的,你就要讓我抱久一點才可以,我沒放開,就不准你掙脫,否則……以後有什麼消息都不告訴你了。」看她還敢不敢再用冰山將他阻擋在外。
「你怎麼……」妍竹還是小小掙扎了一下,卻被宇陽抱得更緊。
「規矩我定的,我就要這樣定,如果你以後不想知道小太陽的病況,那就掙脫,我不會攔你。」宇陽下了通牒,而且也沒再將妍竹緊摟著,她如果真要掙脫,只要輕輕使力,絕對不成問題。
不過……她認了,抱就抱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只是,這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尚宇陽呀?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專制、霸道,卻又顯得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