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重申,「明兒個,我便主動向你大哥提出退親之事,你不必再費盡心機來讓我死心了。」
瞧,她多有氣度啊!
雖然心裡酸酸的,臉上的笑容卻依然那麼燦爛……
第四章
破門而入!
一扇雕工精緻的門扉就這麼成了支離破碎的殘骸,紛亂的四散在地上。
看也不看那些殘骸一眼,慕撼城幾個跨步越過那些碎屑,來到兄長的書案之前 。
「那扇門招惹你了嗎?」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急切所為何來,慕青城沒好氣的問。
「大哥,她人呢?」壓根懶得理會慕青城的揶揄,慕撼城劈頭就朝著他臂一問。
「誰?!」這沒頭沒腦的問法,饒是慕青城再聰明,也很難知道弟弟口中的「她」是誰。
「古月奴人呢?」不過才一天的時間,怎麼大哥撥給她的小院落就已經人去樓空了?
今晨,大哥將她的退婚書和爹娘給她的信物一併送到他房裡,可是收下的小廝卻忘了告訴他。
等他拿到那些東西已經過了晌午,他立刻跑去找她,說不出為什麼,只是想要去見見她,可是入眼的卻是「人去樓空」的景象。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人——一個他總認為自己打心底討厭的女人的離去有任何的感受。
可是他不但心急如焚,而且只要一想到她回家後要面對的慘事,他更是什麼都顧不了的破門而入。
他該討厭她,不是嗎?
那麼這些詭異的情緒究竟又是從何而來呢?
「她回杭州了。」頭也沒抬的,慕青城依然埋首於帳冊之中,撥算盤的手更是動得飛快。
「大哥,你怎麼就讓她回去了呢?」兩隻大掌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撐,慕撼城居高臨下的瞪著他,怪罪的意味濃厚。
「怎麼不能讓她回去嗎?」慕青城不解的反問。
如果他的認知沒錯的話,二弟應該是最開心古月奴主動毀婚求去的人才對吧。
他可是從頭到尾對這樁爹娘興之所至所求來的姻緣反彈最大的人耶!
甚至還一度打算連慕家都不想要的逃婚,現在他如願以償,不是應該開心的要家丁去買些鞭炮來放嗎?
「大哥!」驀地揚聲,那激動的聲音宛若雷吼。「她現在回杭州去,將會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家破人亡的慘狀,你知道嗎?」
「呃……」對於他的說法,慕青城不解的皺起眉頭。
家破人亡?
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古家一向是殷富之家,在這年頭,任何事只要有銀兩,都不可能會有多慘。
雖然他早聽說古大富在鄉里間是有點為富不仁,但頂多小奸小惡,還不至於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才對。
「大哥,她走多久了?」半個身子幾乎橫過書案,慕撼城著急地逼問。
還好他面對的是慕青城,一個他就算氣急敗壞也不太敢造次的人,要不然慕青城那光鮮亮麗的衣領只怕也會慘遭蹂躪。
「不久。」心中雖然疑惑甚深,慕青城還是認真的想了想,補給他一個正確的時間。「雞未啼的時候起程的。」
該死的,這樣還叫不久嗎?
慕撼城想也沒想的轉身打算走人。
「等一下!你想幹麼?」喊住了他,由於事情的轉折太過詭異,激起慕青城的一點好奇心。
為了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未過門妻子,這個弟弟幾乎和他翻臉,怎麼這會兒又急匆匆的要找人,這中間該不是發生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吧?
「我去追人!」
「為什麼要去追,既然人走了,不是正好嗎?」
兩家親事未成,就算古家真出了什麼事,也不關他的事吧!
他討厭古家小姐是他們慕府上上下下,眾所周知的事情不是嗎?
「我……」
匆忙的步伐因為兄長的問題猛地頓住,這個問題著實讓他傻住。
望著二弟亦是滿臉迷惑的神情,慕青城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
有些事,急不得。
雖然憑他那顆心思縝密的頭腦,多少已經猜出慕撼城的心思,但這事並不是他說了算,還得這個笨弟弟自己想開才有用。
「相遇即是有緣,就算結不成夫妻,我也不希望她日子過得不好。」多八股的說法啊!
就連慕撼城自己聽了都有點心虛,再加上大哥臉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讓他真希望自己沒說過這句話。
「如果只是這樣,那大哥派人替你打理就成了。」望著弟弟臉上的心虛,慕青城也不點破,只是「很好心」的建議。
「這種事我自個兒來就成了,怎敢勞煩大哥呢!」想也沒想的,慕撼城急著把這燙手山芋往自己懷裡兜。
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啊!
只是一想到她很可能孤苦伶仃的面對生命中的磨難,他就巴不得能長雙翅膀,飛到她的身邊,守護她。
「可你這幾日不是嚷著要去大漠嗎?」很故意的,慕青城眸中帶著一絲狡光問道。
「我……」壓根就忘了這件事,慕撼城此刻滿心滿腦想的都是去追人。
突然間,他的眼中竄入一絲瞭然。「大哥不樂意我去招惹她?」
面對他的疑惑,慕青城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帶著幾許高深莫測。「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會阻止你們去做任何事。」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說服我別去。」瞇著眼,他就是不懂得大哥心中的盤算。
他以為大哥對古月奴這個弟媳很滿意,怎麼現在瞧來卻好像很努力地想要劃清界線。
「我只是要你清楚,為何而去,別去招惹了人,卻又不肯收拾爛攤子。」
這天底下不論他的弟弟們闖下什麼爛攤子,他都可以收拾,唯獨感情債不行。
終於,慕撼城懂了。「大哥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打算娶她為妻,就別去杭州?」
孺子可教也。
慕青城滿意的點點頭,好整以暇的等待弟弟打退堂鼓,誰知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走出去,只留下一句簡單卻又耐人尋味的話語。
「我還是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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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想過,她日夜兼程地趕回杭州,迎接她的會是這景況。
古月奴不敢置信地瞧著眼前的頹傾與破敗,古家大宅哪裡還有一絲絲昔日的光華璀璨?
該是一世的榮華卻沒落,留給她的驚詫卻還不僅於此。
曾經光鮮亮麗的貴婦,如今卻成了個失去神智的老人,昔日只消一開口自有威嚴的辭令,如今只剩下一長串聽不清語意的喃喃自語。
「娘……」她張口低喊,可是瘖痖的聲音卻噎在喉頭,怎麼也無法出口。
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嗎?
就算大宅燒了,昔日古家那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田地呢?
那萬貫家財怎麼可能只憑一把火就燒得什麼都不剩呢?
還有她的大哥大嫂,那滿屋子的家人和她意氣風發的爹親呢?
騙人的吧!
這是一場夢,一定是的……
「小姐,妳節哀啊!」
僕傭成群的盛況早不復,唯一還留在殘破老家等待她的,只有這個一直為古家盡心盡力的老管家。
「侯管家,這是怎麼回事7 」她此行來去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啊!
這怎麼可能呢?
「小姐妳前腳剛離開,大少爺就因為爭風吃醋而失手殺死縣太爺的兒子,結果被判了秋決。」
古月奴一聽,閉了閉眼,終究是報應啊!
只怕爹是散盡所有家財,也要救下古家唯一的根苗吧!
事情果不其然如此,老管家繼續說道:「老爺為了救大少爺,將所有田地變賣,打算疏通關節,誰知道錢付了,大少爺卻無故暴斃在牢裡。」
「老爺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氣血上湧,也走了。」
「那我娘呢?」在她的心目中,娘一向是個不讓鬚眉的堅強女子,這樣的打擊或許會讓一向養尊處優的爹失去生命,但那個懷憂喪志的人絕對不會是她娘。
「夫人為了重振古家家業,將古家僅有的大宅拿去抵押買了商貨,誰知卻被騙得血本無歸,然後有個人帶著古家在外積欠債務的收據上門,在與老夫人辟室密談後,老夫人就病了,一天到晚嚷著有鬼,沒多久就瘋了。」
「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能逼瘋她那意志剛強得足以媲美男人的娘親?
「老奴不知道。」低下頭,侯管家的眼神閃爍得讓古月奴生疑,她敢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你不可能會不知道。」
「我……」他語塞,是不想說,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富貴人家裡,本就有許多的骯髒和一污穢,現下仇家債主找上門,是醜聞一樁,也是報應啊!
「說啊!」饒是再冷靜,也被這一連串天外飛來的打擊給擊得一絲不留。
她激動地催促,隱忍多時的淚水跟著竄流而下。
「不必逼他說,我想他是說不出口的,妳想知道,我來說給妳聽。」
冰冷如斯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熟悉,皺著兩行細細的翠柳眉,還來不及抹乾淚痕的古月奴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