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月牙兒在慕府外足足等了三天,古月奴淡淡的應了句,「是嗎?」不由得愛憐的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就像是姊姊疼愛妹妹一般,「以後別喊我小姐,我不是了。」
「可是……」不喊小姐要喊什麼呢?
這聲小姐打從她七、八歲就一直喊到現在,她可是自己心目中唯一的主子耶!
「喊姊姊吧!」褪去古家大小姐的光環,她現在也只是慕府內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已經承擔不起「小姐」這樣沉重的稱呼了。
「這怎麼行。」她看得淡然,月牙兒可是不依了。主子就是主子,就算落難了還是主子啊!
「我現在跟妳一樣,也只是個丫鬟。」
「妳不是丫鬟。」
兩句話同時在月牙兒耳邊響起,害得她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知道該聽從哪一邊的。
無視於她的一臉惶惑,慕撼城大步走近兩人,那宛若王者的丰采曾教古月奴無比的著迷,可如今她卻像是視而不見似的。
「月牙兒,現在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丫鬟,已經無能為力再照顧妳了,不如妳再去找個會真心待妳好的人家,或是找個夫婿嫁了。」
她已心如止水,所以生活怎樣都不打緊,但她不能自私的要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陪她在慕府葬送一生。
「我不要!」月牙兒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她想陪著主子,只要一想起小姐剛剛那種失神的模樣,她就害怕。
轉過頭,月牙兒大著膽子朝一直被當做不存在的慕撼城乞求道;「二少爺,讓我留在這兒陪小姐好嗎?」
「當然。」慕撼城的本意就是如此。他想再多做點什麼,任何一件能讓古月奴開心的事,他都很樂意去做。
但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古月奴卻先一步地說道:「我不需要二少爺的同情,月牙兒也沒道理要留在慕府。」
她拒絕接受他任何一丁點的好意,恨他是現在支撐她將日子過下去的理由。
「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固執?」面對她面無表情的冷漠,慕撼城捺著性子,咬牙問道。
這陣子聽她奴婢奴婢的自眨,他已經是一肚子的火,現在她還這麼任性的回絕他的好意,她的確有讓聖人發怒的本事。
「奴婢沒有。」她不是在喊冤,只是冷然地陳述事實。
簡單的四個字,卻輕易引發慕撼城心中堆積已久的無力感。
就如同大嫂所說的,他不能再放任她這樣消沉下去,他得做點什麼。
「妳以為自己這樣無聲無息的活著,我就會讓妳娘親回到妳的身邊嗎?」
再一次的卑劣,因為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她在乎的。
「那你想怎麼樣?」在這世上唯一能撥動她心弦就是她的娘親了,提起她娘,她刻意展現的冷硬立即出現裂縫。
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夜夜都夢到娘在夢中笑瞧著她,但卻什麼也不說。
她心中隱隱浮現不安,卻只能束手無策的度過一日又一日。
「我要妳活著。」慕撼城出人意表的說道。
活著?!
「我不是活著嗎?」唇角泛起一絲冷笑,她不解的反問。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去陪伴家人長眠,可惜她偏偏連選擇的自由都沒有。
「是真的活著,而不是像個活死人。」他受夠她行屍走肉的模樣,他要的是以往那個嬌貴卻不失率真的古家小姐。
「主子要求的未免太多。」要一個失了心的人無憂無慮的活著也太強人所難。
他不但想要主宰她的生命,還想要操弄她的情緒?
「妳這麼任性的讓自己消沉枯萎,是在向誰抗議?」凝望著她,慕撼城這次選擇不讓她逃避,犀利地問。
面對他的質問,古月奴閉唇無語,只是撇開目光,拒絕讓他的話影響自己。
不能由著自己的生命,難道連笑不笑都要操弄在旁人的手上?
「妳……」
他還想說些什麼,突然間,她轉開的臉又轉了回來,臉上浮現的竟是一抹自從古家出事後,就不曾再見的粲笑。
「這樣,主子滿意了嗎?」她笑著問道,但那笑卻引發他更大的怒氣。
他要的不是一個聽話的娃娃,是她不再壓抑自己!
這個該死的女人!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是能夠輕易惹出他的怒火。
「不只是不滿意,是很不滿意。」
咬著牙,他邊說邊往前邁步,倏地拾起手,在她閃避不及之際,俐落地將一塊閃著透綠光芒的玉珮朝她頸間掛去。
「這」看到被粗魯地掛在小姐身上的那塊玉珮,月牙兒頓時沉不住氣的發出一聲驚呼,而那聲驚呼也讓古月奴好奇地往頸間望去。
只淡淡的一眼,她立時臉色大變,伸手想要扯去那塊玉珮。
「不准!」好像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慕撼城在她動手的同時,出言警告。
「這不屬於奴婢。」緊握著那彷彿會燙人的玉珮,古月奴的心驀地激動起來,她銀牙緊咬地聲明。
曾經她很渴望慕撼城親手為她掛上這塊玉珮,因為這是當初慕家二老在她家定下這門親事時,交給她的信物。
在她放棄親事,離開慕府之際,她便托人將這玉珮還給他,他現在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它屬於妳,而我不准妳拿下。」
多麼霸氣又可笑的說法呵!
不准?!他憑什麼?
手一扯,古月奴使盡所有的力氣,想要將那塊玉珮扯離,可是即使她使盡全身的力氣,即使那細緻的頸項已經因為她的動作而扯出一道血痕,那塊玉珮卻依然好端端地懸在她頸項之上。
看著她近乎自虐的舉動,慕撼城急極了,眼兒一瞇、手兒一動,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舉動。
「從今而後我不准這條鏈子離開妳的身上。」
又是不准,可笑!
再踏入慕府,一直以奴婢自居的古月奴第一次出現異於普通奴僕的倔強與不馴,原本無神的雙眸被憤怒洗得晶亮,她瞪著慕撼城一臉的篤定好半晌。
「二少的不准也未免太過態意了吧?」
她是身為奴婢,但並沒有將靈魂也賣給慕家,他憑什麼左不准、右不准的。
「不准妳再自稱為奴婢,一個月後我將迎妳入門,妳會是二少奶奶。」
對於她的質疑,他彷彿沒聽見似的,倒是對於她眸中出現的生氣很是滿意,所以更努力的加把勁惹火她。
而他也的確知道什麼樣的話語會惹火她。瞧,他的話才剛說完,她的憤怒就再也掩不住了。
「二少憑什麼以為我會嫁給不共戴天的仇人?」雙拳激動地在身前揮舞,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敢這麼以為。
他與她之間,除了恨,什麼都不會有,而他竟敢大剌剌的說要迎娶她,真是可笑至極。
「我們之間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慕撼城很是冷靜的糾正她。
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是他的兄弟邢傷隨,他什麼都沒做,被冤枉得無辜極了。
「大丈夫敢做敢當,有本事做卻沒膽子承認,讓人不齒。」
如果他大方承認,或許她還多少看得起他一點,可瞧瞧他那充滿無辜的眼神,真是讓人作嘔。
「我當然敢做敢當,但沒做的事,妳也不能硬要我承認吧?」充滿無辜的反問她,突然間,他發現自己還滿喜歡逗弄她的。
這樣一來一往的針鋒相對,讓他覺得他們曾經中斷的交集又被接續上了。
雖然立場顛倒,可他卻依然樂在其中。
「你……」簡直拿他的無恥沒轍,古月奴即使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一肚子的火氣也下知往哪發。
「別氣了,妳就安心等著當慕家的二少奶奶吧!」
他決定了!
他受夠她的行屍走肉,所以不擇手段也要挑起那存在於她血液中的生命力。
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她不會再無心無緒的像個人偶。
「你作夢!」她啐了一聲。
寧願做一輩子的奴婢啊!
即使用盡一切方法,她也不要嫁給他。
那曾是她傾盡全力也想達成的願望,如今卻成了她的惡夢。
但她終究只能無計可施地看著他帶著勝利的笑容離去。
他究竟想怎麼樣啊?
難道毀了她家還不夠嗎?
一定要這樣逼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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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毅的眼神不似前陣子那般空洞,不能坐以待斃的她只能找上慕家唯一有能力制衡慕撼城的男人。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說過,任何事只要我開口,你都會替我辦到?」
擋住慕青城的去路,古月奴劈頭就討起承諾。
「沒錯。」當初他的確這麼承諾過。
那時總覺得欠了她一個情,畢竟她大方地成全原本和她有婚約的小弟,又主動退婚,不使慕家為難。
本來,在古家遭逢變故時,他就盤算好要替她重振家業,只是她一直沒開口,又跟老二有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糾纏,所以他也就沒多事。
沒想到,她竟然主動開口索討起這個承諾。
「妳要什麼?」慕青城一臉興味地望著臉上寫滿倔氣的她。本以為傲然如她早就遺忘了這個承諾,如果他猜得沒錯,只怕是有人真的惹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