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知道這屋子來歷,但沐雙雙可是清楚得很。那棟房舍便是蕭家設置在碼頭邊的一處產業,專門處理漕運事務,而能夠有這樣的特權,自然是蕭家與知府勾結後的結果,能讓蕭家的事業減少很多成本,也比別家船行多了幾分地利。
瞧那裡吵了起來,沐雙雙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靳封辰不認為她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所以她的行動引起了他的好奇,也跟了上去。
「蕭家草菅人命!嗚嗚嗚嗚……我的兒子啊……」
「叫蕭群出來!叫他給我們一個說法……」
蕭家的漕運行所前,一群百姓在外頭哭叫著,但那大門偏偏就是不開,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沐雙雙找了一名大嬸詢問情況,只見那大嬸哭哭啼啼地道:「我兒子前幾天上了蕭家的船當船工,結果蕭家的船翻了,卻一毛錢也不賠償,更沒有把我兒子的屍首送回來,嗚嗚嗚……我可憐的兒子就這麼葬身河底。我們來找蕭家的人理論,他們不僅不聞不問,還反過來怪我們,說什麼我們的兒子沒有努力救他們的船,害他們的船翻了,死了也只是剛好……」
依當朝律例,船東對於船工的安危該負起全責,對於意外發生的死傷,更應該有一定賠償,蕭家如此做法,無疑公然違例,竟還振振有辭地推卸責任,真是霸道至極。
而沐雙雙一聽,就知道為什麼大伙來鬧,卻不報官了。因為楚州城的陳知府每年收蕭家一堆賄賂,根本就成了蕭家的大後盾,一般百姓到官府告蕭家,只是自己找死。
第2章(2)
一些鬧場的百姓聽到大嬸在訴苦,都忍不住靠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訴說起蕭家的不講道理與自家的苦。在沐雙雙身後,靳封辰靜靜地聽完眾人的話,也是微微皺起眉頭。他同樣做漕運生意,對蕭家那一套手法知之甚詳,只是在北方做生意時,他不屑那麼做罷了。
不過他此時並沒有插口,因為他想知道沐雙雙為何插手,她又要如何解決這件事。
「大家,我有辦法!」沐雙雙瞇起圓眼瞪著蕭家漕運行所的大門,比受害家屬還像受害家屬,咬牙切齒地道:「我們還是報官!蕭家既與那陳知府勾結起來,那咱們就往上告!」
沐雙雙握緊雙拳,已然把這當成自家的事了!「聽說,朝廷因為民兵團把持水路,造成南方漕運亂象,要派欽差大臣來南方處理。咱們楚州為漕運大縣,是欽差大臣必經之路,咱們這就擬狀書,由眾人聯署,直接告到京城,屆時這蕭家與陳知府都逃不過制裁!」
那大嬸聽得意動,可是片刻眸光又黯了下來,「我們都是小老百姓,識字的不多,又怎麼知道怎麼寫狀紙?而且要告到京裡啊,沒一點關係,怎麼告得成……」
這倒是個問題,不過沐雙雙早已想好了解決的方法,一雙美目看向了靳封辰。
他是北方漕運霸主,和京城官吏的關係一定很好,別跟她說他沒有聯繫北方那些大官的法子,否則他的漕運大業怎麼可能做得成。
靳封辰不由苦笑了起來,手上的扇子快速地搧了搧。想不到他平生愛算計人,這次難得的找了個合作夥伴,卻先被她算計了一陣。
而且,這事他不答應還不行。要進軍南方,他第一個要扳倒的就是蕭家,兩人有一致的目的,他沒有理由不幫,這小姑娘倒不是一味的魯莽,能在城裡鑽營這麼久不出事,也有她的心計。
在他還沒表示可否之前,蕭家行所的大門突然打了開來,裡頭走出一個翩翩佳公子,年齡與靳封辰相仿,唇紅齒白,手上同樣一把折扇,只不過那細長雙眼裡透出的精光讓人有些不舒服。
那公子大搖大擺地走出行所,卻沒有下階梯,居高臨下的望著這一群鬧事的百姓,不耐地道:「誰敢來我蕭家鬧事?本公子蕭群,現在我數到三,若是你們不走,明日便要陳知府將你們全關起來!」
「你……你別囂張!陳知府、陳知府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已經決定要向欽差告狀了!告到京裡去,你姓蕭的囂張跋扈,與陳知府貪贓枉法,全都會被治罪!」一個大叔像是豁出去了地大吼,反正他兒子死了他這輩子也沒指望了,能向蕭家撂幾句狠話也算解解氣。
「向欽差告狀?」蕭群皺起眉頭,真是有些忌憚了,但是一想到這告狀的難度,立刻眉頭一鬆,又揚起一抹不屑的笑,折扇往下指了指。「等你們告得成再說!京裡的大人我也是有些關係的,別忘了我有個堂姊在宮裡當貴妃呢!」
他這句話果然讓底下的百姓都噤了聲,眾人臉色灰敗地面面相覷。
瞧隨便說兩句他們就怕了,蕭群更加得意。「看你們一群烏合之眾,也想不出這種辦法,是誰帶的頭?」
眾人的目光都本能地看向了沐雙雙,而沐雙雙雖是心中一驚,卻沒有如靳封辰所想,趁著人多偷偷溜掉,反而更是瞪大了眼,毫不服輸地迎向了蕭群。
「原來是妳,沐雙雙。」蕭群一開口叫出了她的名字,似乎兩人已不是第一次對上。「妳壞我那麼多好事還不夠,連這妳都要插一手?」
「你蕭家為非作歹,禍害鄉里,我沐雙雙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和你鬥到底!」沐雙雙憤恨地看向蕭群,絲毫不害怕,彷彿與蕭家有什麼深仇大恨。
「別以為沐家站在妳後頭,妳就能這麼與本公子說話。」蕭群的臉沉了下來。「真把我惹火了,沐家也保不住妳!」
沐雙雙跟他吵上火了,正要反駁,但她身後的靳封辰手上扇子卻在她面前一展,淡淡地站到了她的身前。
「你又是誰?」蕭群瞄了眼儀表堂堂,氣質出眾的靳封辰,突然心裡起了一絲嫉妒,再加上他對沐雙雙維護的樣子,更令蕭群看不順眼,口中的話也益發無恥,「該不會是沐雙雙養的小郎君吧?」
小郎君?靳封辰突然溫文地笑了起來,這一笑不只左忠,連沐雙雙都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只有一旁不明所以的百姓覺得這位公子笑起來文質彬彬,又勇敢護花,真如謫仙一般的人物啊!
而靳封辰也不枉大家如此的推崇他,不疾不徐地搖了下扇子,溫文從容地道:「在下靳封辰。」
「靳什麼?沒聽過,不過在本公子面前,你想幫沐雙雙出頭還早得很!信不信本公子一根指頭就能捏死你?」蕭群壓根瞧不起他,根本沒仔細聽靳封辰在說什麼。
「很可惜,靳某不只要幫沐姑娘出頭,還要替這些百姓出頭。」靳封辰眼神犀利地盯著蕭群,對這個人他很是不喜,尤其對方的衣著打扮和自己有七分像,更令他不舒服。「你蕭家霸道的名聲,靳某也算是見識了。」
「幫他們出頭?你該不會是要幫他們狀告官府吧?你算哪根蔥,京裡那些大人會理你?」蕭群幾乎是斜著眼睥睨他了,方才努力營造的翩翩佳公子假象,一下子被這醜陋的嘴臉破壞。
「我不算哪根蔥,我是個人,堂堂正正的人,只有蕭公子你會覺得自己算根蔥。」靳封辰仍是溫文爾雅地笑著,他嘲諷起人,用的還是那副溫和有禮的姿態,真會讓人氣死。
「你……」果然蕭群立刻中招,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俊臉都扭曲了。
「這岸上所有在卸貨的船,都是屬於靳某的,靳某在北方也算混了一點小小的名聲,要告個狀,應該不是什麼問題。」靳封辰扇子一展,渾然天成的瀟灑與自信便展現開來。
「哼!那可是永盛行的船!全部屬於你?你以為你是靳封辰……」蕭群哈哈大笑,但突然間又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仔細回想了方才兩人的對話,又上下打量了下靳封辰,詫異地道:「等等!你是靳封辰?永盛行的當家?」
「唉……」靳封辰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樣子搖搖頭。「我一開始就自報姓氏了,蕭公子卻記不得,看來蕭公子不僅認為自己是根蔥,還是根沒腦袋的蔥。」
蕭群氣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不過看著對方那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比自己不知瀟灑了幾百倍,頓時腦中一陣明悟,硬生生的把脾氣壓制住,也假惺惺地微笑起來。
「原來你就是靳封辰。果然如傳聞一般,年輕有為,相貌堂堂,不愧是能與本公子相提並論的人。」蕭群的笑臉十分僵硬,「不過拘泥於口舌之爭,你比起本公子,還差得遠了!」
「噗!」那原本死瞪著蕭群像要將他剝皮放血的沐雙雙,突然噗嗤一笑。「不知道誰差得遠呢。」
「沐雙雙,妳什麼意思?」蕭群臉色微變。
「有人馬不知臉長……喔,不是,是蔥不知臉長啊!」沐雙雙上前一步指著他與靳封辰。「以前還不知道,如今靳當家與你蕭群站在一起,才知道原來你這副模樣,根本是在學靳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