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雙雙聽了他的讚美,卻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她之前還妄想能站在他身邊,讓他正眼看她,甚至愛上她。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在他面前不過跟兒戲一樣。
「妳這個女主人當得不錯。」他見她不語,便又說道。
這一次,沐雙雙看著他,終於回話了。
「不,我很糟。」她的眼眶無預警地漸漸紅了,唇瓣開始顫抖,接著,豆大的淚珠落下,細瘦的肩膀顫動,顯得那麼無助,那麼可憐。
「因為我只有一個人,我很怕,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末了,話已說不出來,因為她承受不住心裡的煎熬與害怕,更受不住自己竟差點害了永盛行一船的人,最後不受控制地大哭起來。
而靳封辰只能輕摟住她,任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肩頭。
他這才發現她的恐懼,比他想像得還嚴重許多,他想給她當頭棒喝,卻是摧毀了她的信心。
他竟讓她以為,她只有自己一個人。
靳封辰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痛,而且是為一個女人心痛。他自以為算無遺策,可其實他也做錯了……
第7章(1)
由於蘇季昌自殺身亡,即使劫了那幾艘要為民兵團運送武器的補給船,卻一時找不到蕭家與民兵團勾結的證據,袁再興只好繼續留著整頓亂象。
南方的永盛行因此沒了管事之人,朱管事只能南返協助。
不過,原本在沐雙雙主事下的南方永盛行,氣氛總是積極熱絡,如今在經歷過蘇季昌反叛一役後,似乎變得大不相同。
人,還是那些人,只是反叛者都被捉了起來;鋪子,也還是原來那間鋪子,不過在其中走動的人少了,但最大的變化是少了那種熱鬧的感覺。
朱管事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正是沐雙雙,一切都沒變,是她變了。
以往她可是古靈精怪,不時會提出一些妙思奇想來增加鋪子裡的生意。朱管事雖被她氣了很多次,但事後總是證明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辦法很是有用,朱管事也慢慢的接受了她的領導。
但如今,只見她像只可憐的小貓兒般趴在桌子上,表情木然,目光無神,甚至圍饒著她的皆是濃濃的哀傷氣息,連朱管事這般與她不對盤的人看了都不習慣了。
不過現在永盛行的生意回到正軌,該做的事還是要做。於是朱管事拿著賬本,到她面前開始匯報。
「夫人,這個月永盛行的營收共是一百一十七萬兩,比上個月少了一半,主要是因為前陣子開出了十幾艘海船,載運武器至京城,這批貨的運費收不回來,還要加上船行的耗損……」
朱管事一五一十詳細地報告著。
想不到單純的營收報告,卻讓沐雙雙的俏臉整個垮了下來,悲傷地道:「都是我害的,這個月短收這麼多錢,都是我害的,我根本沒有資格管事,是我拖累了你們……」
朱管事皺起了眉,看到這樣悲傷的她,他都不忍心了。「夫人,那件事不是妳的錯。何況,這一點錢永盛行還承擔得起……」
「不是的,如果不是我信錯了人,永盛行一定能維持不敗的紀錄,一直賺錢的。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沐雙雙眼眶都紅了,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都是她的自以為是墮了永盛行的名聲,還害得店舖賠錢。
朱管事沒辦法了,哄女人一向不是他的專長。他想了想,決定誰的女人誰去處理,朱管事歎了口氣告退,離開了店舖裡的內廳。
須臾,靳封辰出現了,他最近為了運送兵器一事也是忙得很,但接到朱管事的通知,說他的女人自責到了極點,他仍是毫不猶豫地丟下了公事,來到內廳。
一眼看去,她果然坐在那兒低頭不語,小嘴兒咬得緊緊的,像在忍耐著不讓眼淚流出來,那模樣看起來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靳封辰知道,他真的栽在這女人手上了,他根本沒辦法不管她,於是他走上前去,抬起她的小臉。「別哭了,我的女人豈會如此軟弱?連一次的失敗都禁不起?」
沐雙雙一聽他叫她別哭,連忙抬起袖子在臉上一陣亂擦,但即使盈眶的淚拭去了,心中的刺卻是如何也拔不去。
「好了,笑一個給我看。」他又柔聲說道。
沐雙雙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可惜這笑容比哭還難看,還重新帶了一串眼淚。
靳封辰越來越心疼了,她現在根本是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一點兒個人意志都沒有。他多麼想念當初生氣勃勃的她,在他面前說著「希望你能用不一樣的眼光看我」那副自信滿滿的嬌俏模樣。
是否他的手段太過激烈、太過殘酷,讓她的信心完全被擊潰了呢?
他看著她的眼光,早就不一樣了啊!
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他索性使出大絕招,突然將她摟入懷裡,用身體感受著她窈窕的曲線,用額頭抵著她的,兩人間一點空隙也不存,曖昧至極。
上回他這麼做,沒多久就被她給推開了,想不到這次她溫順得像一隻小貓,任由他抱著,只是用那淚水洗滌過的大眼,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靳封辰原是想激起她的反抗,卻不料反而被她的似水溫柔迷惑了,忍不住便低下頭,輕輕柔柔地吻住她。
她的小嘴很軟,很甜,像是這世間最美好的甜點,讓他愛不釋口,於是綿綿長長地品嚐著,而她卻只是逆來順受地承接著他的吻,即使這般綿密的親暱幾乎讓她心跳快到要窒息,她仍是一點推開他的意思都沒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沉醉,還是因為內疚,總之這個吻,抽去了她所有的力氣,以及反抗的勇氣。
最後,這記長吻結束在靳封辰的長歎下,他半是擔憂、半是憐惜地望著她黯然又迷茫的小臉蛋。
「小東西,妳真的受傷了。」他輕輕地放開她,替她理好有些凌亂的發,以及衣裳的皺褶。
沐雙雙沒有回話,只是乖乖地伏在他胸膛上。她在他的計劃裡,是一枚棋子吧?反正事實證明他比她高明了許多,那她就認命地做顆棋子,否則她怕自己若是再自作主張,又會不小心害了別人,或者,他又會拋下她一個人。
「最近開戰的氣氛很濃,有些商家想借我們的船遷移到北方,這件事交給妳處理如何?」他想了想,乾脆拿一件一點難度都沒有的事情讓她做,希望能重建她的自信。
沐雙雙先是一怔,之後堅定地搖了搖頭,小臉蛋更是埋進他的懷裡。
她不要……更精準的說,她不敢。
靳封辰暗歎口氣。「我們永盛行的弟兄們都會幫妳的!」
說到這個,她更是紅了眼眶,抬起頭哀怨地瞄了他一眼,又哽咽了起來,「我差點害了他們……」
靳封辰真是心疼死了,但會造成這個結果,有大半是他害的。想了一想,他決定換個方法,他一定要重新看到她的笑容。
「雙雙,妳這次受挫,是被人陷害。要知道我可是玉樹臨風的北方漕運霸主靳封辰,有人欺負我的女人,我們自然要欺負回來。」
他朝她柔柔一笑,沐雙雙的目光裡,開始有了些微光亮,卻依然迷惑地望著他。
「在哪跌倒就在哪裡站起來,我讓妳自己看吧!」
此時正是午膳的時間,朱管事知道靳封辰正在與沐雙雙談話,說不定還會有一些……嗯,親密動作,所以他要眾人都別去吵他們,全集合到食堂用膳。
反正有左忠守在外頭,也不必擔心他們的安全。
永盛行的伙食相當好,有雞有肉有魚更有吃到飽的米飯。這當然是由北方傳來的習慣,畢竟漕運這行得消耗許多體力,沒吃飽怎麼做事?
以往一到午膳的時候,這群大漢都是你爭我搶,不把飯鍋挖個底朝天不罷休。然而這幾日,大夥兒吃起飯來都是無精打采的,今天甚至個個都只是呆坐著,連筷子都懶得動。
「唉,你們怎麼不吃飯?這樣下午怎麼有力氣幹活呢?」朱管事無奈地喝斥著。
「朱管事還說呢,你自己還不是吃不下!」一名叫做大牛的夥計撓了撓頭,指著朱管事面前一樣動都沒動的飯菜。「最近夫人好幾日沒來食堂了,少了她總覺得怪怪的。」
「是啊!以前食堂裡多了個女人彆扭,現在她一不在,我們反而不習慣了。」李二也附和了一句。
眾人隨著大牛的話鼓噪起來,殊不知食堂之外立著一抹倩影,將裡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而她的心情也隨著眾人的話起伏不定。
那是沐雙雙,靳封辰帶她來到食堂,卻要她別進去,就是要讓她親耳聽聽自己在眾人心中的評價。以前或許永盛行的人還不太服她,如今每個人對她可是心悅誠服,可惜她只顧沉浸在自責之中,根本就不知道。
雖然蘇季昌反叛一事她犯了錯,但她不同樣也在這一役之中,建立了自己在永盛行眾人眼中的價值?她藉此凝聚了人心,以後辦起事來自然更事半功倍,如此看起來,是虧是賺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