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過去,北方諸商家已將靳封辰說得猶如昏君一般,而沐雙雙自然就成了妲己或褒姒之類的人物。但他們也開始擔心,未來北方的漕運少了龍頭,該不會像南方一樣一片混亂吧?
二十天過去,隨著永盛號的船開出,北方的天氣由前一陣子的連綿大雨放晴已有數十日,黍稷的價格也慢慢回穩,也就是說永盛行前幾日收購的全都在高價,而價格仍在持續下降中。
三十日過去,永盛行的船也陸續到達了楚州城。一時間除了永盛行的倉庫滿載,沐雙雙還請朱管事多租了好幾個空倉備用。而這麼愚蠢的行為,果然也成為了南方的笑柄。
四十日過去,南方的倉庫也慢慢地裝滿了,北方的天氣仍晴朗,黍稷的價格依舊沒有拉上來,不管在南方還是北方,靳封辰與沐雙雙已然成為傻瓜的代表。
第五十日,朱管事首先受不了了。
「當家的,夫人,我們租賃的倉庫,都快放不下黍稷了,是不是要先停止收購?」
沐雙雙亦是有些不安,不過這幾天她也日夜不停地觀察著天空,所謂的望天,可不只看雲、看天空,連日月星辰,風向甚至鳥兒的來去都要仔細觀察。而這幾日她觀察的結果……
「不!我們要供給的可不只楚州城,而是整個南方,收購不能停!」她相信外公教給她的一切,她也相信沒有出過錯的自己,因此她咬著牙道。
朱管事看向靳封辰,靳封辰完全不同於其他人,一派的安定閒適。他早就回報過現在這個不合理的情況,不過主子卻是不以為然,只叫他繼續照著夫人的話做。
朱管事無奈至極,他可以建議、可以質疑,但在她已經下了決定之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執行。
第六十日,也就是兩個月之後,更多永盛行載滿黍稷的船入港了,同時南方永盛行的的據點中,突然衝進來一個風塵僕僕的年輕人。
「主子!主子在嗎?」那年輕人一進廳裡就沒頭沒腦地問。
「盧祥?你不在岸邊看著貨,跑來做什麼?」朱管事不悅地斥責他。
這年輕人盧祥是朱管事派到港邊接貨點貨的夥計,平時也算是沉穩盡責,像今天這麼失態的樣子倒是很少見。
盧祥看了看廳內,他找的靳封辰正坐在廳內,身邊還有沐雙雙,看起來兩人似乎正在品茶,但被他打斷,全都納悶地望著他。
不過即使被朱管事罵了也不在乎,他有些毛躁地直接開口道:「主子,夫人,北方……北方下雨啦!」
靳封辰仍是那麼鎮靜,但沐雙雙的表情卻微微變了,朱管事先是眉頭一舒,但之後又立刻皺了起來。
「下雨?這時間偶爾下場雨,不是很正常嗎?」朱管事不以為一場雨會改變什麼事。
「不正常,不正常。」盧祥吞了口口水,接著面露喜色道:「雨已經下了五天,而且都沒有停啊!聽說種黍稷的田已經淹了一堆了!」
這個消息令所有廳內的人都呆愣了一下。朱管事的嘴張得大到快可以塞進他的拳頭;一旁的夥計擦著桌子都擦到了牆壁上,而一個只是經過大廳側門的夥計還因此被門坎絆倒,直接撞上了柱子。
至於沐雙雙,她忍不住站了起來,桌面上的茶杯匡啷一聲,翻倒在桌子上,她都沒發現。
「我就知道是這幾天,一定是這幾天……」沐雙雙開心地拉住了靳封辰的手,「接下來,肯定會下一整個月的雨,黍稷的價格會漲到翻過去,我們終於等到了!」
「我可是從來沒有懷疑過。」靳封辰好整以暇地喝著茶,目光卻不著痕跡地看向她抓著他的手。
她的力道有些大了,但他卻不想提醒她,也不希望她放開。她的笑容有如星子在他眼中閃爍,他喜歡看她笑,如果他要她放手,總覺得會破壞她的笑容。
「夫人果真厲害,根本就是神機妙算……」
「是啊,我們之前還不相信夫人,外頭那些人還笑我們,現在換我們笑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了對她的佩服,連朱管事這樣的老人都甘拜下風。
「老奴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卻從來沒有遇到像夫人這般神奇的決定,老奴服氣了,請夫人原諒老奴先前的無禮。」如果說他之前的順從,是因為靳封辰的威勢,如今就是對沐雙雙真真切切的心悅誠服。
「幸好有當家的提醒,否則當初我們誤會了夫人,真沒照著做,如今再怎麼後悔也來不及了。」
朱管事感歎地道。
「是啊,幸好有他。」沐雙雙大眼中閃著光芒,像是感激又像是崇拜。
看著她熱切的目光,靳封辰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很不正常,女人他見得多了,但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有這麼大反應的,她還是第一個。
真糟糕啊,他竟然開始被一個女人牽動情緒了,而更糟的是,他似乎樂在其中,也不想改變這種情況……
他不禁深深地望著她,似乎想從這樣的凝視之中,找出令他情緒如此轉變的原因。他看到她都害臊了,微微低下頭去,這嬌俏的模樣,更是讓男人想狠狠地將她揉入懷裡。
直到她不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靳封辰才由遐想中醒了過來。他與她如此短暫的情感交鋒了一次,靳封辰無奈的發現,自己似乎完敗啊……
他只能暫時把心中的蠢動按下,故作鎮靜地打開扇子,邊搖邊說道:「既然如此,朱管事,把大門關上吧!今天不營業了。」
「啊?為什麼?」眾人不明就裡地面面相覷。
「先關上,等會兒你就會知道原因了。」靳封辰可不是故意賣關子,只不過他得到了消息,別人比他得到消息的時間不會晚太多,有些事不先做就來不及了,那結果可是會很麻煩。
朱管事聞言,連忙叫夥計去將門關上。
然而才關上沒多久,就聽到門板砰砰砰地被人敲響。
「靳當家?靳夫人?我是德盛號的老闆,您在嗎?能不能開開門?」
「靳夫人,我是誠記的劉老闆啊!妳以前找過我的,我想來跟妳談一些生意,妳在裡面嗎?」
「靳夫人……」
一刻鐘之內,來敲門的人絡繹不絕,眾人在屋內臉色都有些奇怪,不由得欽佩起靳封辰的料事如神啊!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沐雙雙聽外頭那些老闆聲音都急到變了,忍不住好奇地問。
「這接下來嘛……這兩個月為了等消息,都悶在鋪子裡,妳怕也悶壞了吧?」靳封辰神秘地一笑,「來到楚州城,還沒好好參觀過這裡的名勝,咱們就狠狠玩個幾天。」
「那我們什麼時候再開門?」
「等我們玩夠再說!」
等他們玩夠了,那北方的雨應該已經下得天怒人怨,而黍稷的價格約莫也已經飆到一個天價。
至於門外那些老闆們……他們當初有種懷疑沐雙雙,有種笑他們永盛行傻,現在就是付出代價的時候,讓他們再多等等吧!
永盛行關了十五天之後,終於開門了。
北方的雨仍沒有停,不僅黍稷的價格比往年都高,還有錢無處買,根本買不到貨。由於黍稷是製作北方面食、糕點的主要原料,更能做出上好的黃酒,南方雖食米,但總不能一天到晚吃飯,北方的食物及酒水仍然很受歡迎,幾乎也成了南方文化的一部分,所以黍稷即便再高價,仍然需求旺盛。
當然,現在沒有哪個傻子會拿黍稷當飼料了,連人吃都不夠了啊!
永盛行的門口日日都站滿了各商家的夥計,一見那木板門打開了,眾人連忙飛奔回自家店裡,將店老闆請來與永盛行的主事者交涉。
只可惜,他們不知道,永盛行關門這十五天,男主人與女主人可不是真的只有遊山玩水。
「靳夫人!終於等到你們開門了,等得我好苦啊!」先是誠記的劉老闆,因為距離近,第一個就衝了進來。
靳封辰不在場,只有沐雙雙立在那兒。想到永盛行南方似乎是她全權做主,劉老闆早急急地迎了上去,之前自己曾對她不敬的事,也當作沒發生過。
「嘿嘿,靳夫人,最近南方的黍稷吃緊,只剩你們有貨了,這一回,妳可一定要幫幫我!」
劉老闆涎著臉笑道。
只見沐雙雙一臉無辜地回答,「劉老闆,之前你不相信我,現在再來找我,哪裡有貨呢?早就都賣給別人了!」
劉老闆又悔又急,與她再談幾句後無果,最後只得悵然離去。誰叫他不相信沐雙雙,當初北方下雨黍稷減產一事,她可是第一個就找他呢!
接著,新生商會的周忠也趕來了,同樣苦著臉對沐雙雙說道:「楚州城的黍稷幾乎都斷了,雖然我們佔了水道位置的便宜,但北方現在自己都不夠吃了,下一船黍稷,還不知道從哪裡來呢!」
「我也是沒辦法,當初想與你們新生商會的人做買賣,你們卻先是抵制我們永盛行,接著又個個都把我收購黍稷的行為當作傻子,我只好把貨品賣給別人。現在我們幾個倉庫都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