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波士頓的聖誕夜。
美國在這時間放了十天的長假,街上餐館、百貨公司、家家戶戶佈置了掛滿飾品的聖誕樹,就連在這種時候幾乎空無一人的辦公大樓大廳裡,也裝飾著應景的擺飾。
市郊的一家平價旅館,一樓是餐館,二樓以上到六樓是客房,並由於平日旅館住宿率不高,老闆索性將三樓以上改為月租生意。
這裡租金合理,距離哈佛等校區和市區也只要幾站公車的距難,沒宿舍住、或繳不起市區附近高房租的學生,甚至是上班族,就會到這裡來。
三樓的一間月租套房,除了方正隔間中簡單的基本傢俱外,最顯眼的就是桌上那只繫著鋁箔、綁著紅緞帶大蝴蝶結的火雞腿。
火雞腿、濃湯、香檳……聖誕節的應景美食。
開了個縫隙的窗戶前,立著一抹高 纖細的身影,有一頭極富女人味的波浪長髮,繫著腰帶的厚長睡袍,隱約可見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
有種女人,連背影都令人遐思,就盼著她轉身讓人一睹芳顏,這個有著如同模特兒背影般的女人,就有這等魅力。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起,女人轉過身去接,樣貌因此一覽無遺。
她有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五官極為清麗,但少了柔美倒是多了強烈的個人特色,五官分開看時是如此,湊在一起看,中性色彩更濃。
這樣的長相,氣勢凜然,在職場上堪比與男人一較長短的女強人。
這樣的女人,想像她的穿著,一定都是些硬挺質感的衣服,像西裝、軍裝風衣、中性風格的襯衫等令人感到強勢、堅強、可以信任、可供依靠—絕對不會把她和蕾絲、飄逸長裙聯想在一塊,也絕對無法想像她有軟弱的時候、倚在男人懷中撒嬌的樣子。
而她,從小到大也的確是別人依賴的對象,專門替別人善後的存在。
結束通話後,她愉快的走到茶几旁,用開瓶器打開香檳。
聖誕節對非教徒的她而言,其實並沒有特別的意義,只是多少感受到熱鬧的氣氛,但今年的聖誕節,她卻是真心感到了愉快。
因為大她四歲、IQ一七八,但心智年齡可能只有十七、八的哥哥訂婚了—她終於可以把長久以來的大麻煩轉交到別人手上!
哈哈!出運了!
這些日子真的超順的,順到連她都覺得自己如有神助:工作表現不錯、戀愛進行中,連猜拳老猜輸的她,都能猜贏號稱「拳王」的老哥,得到「免嫁權」!
她走回原位置推開窗子,看著窗外。
天氣好冷,可為什麼不下雪呢?平安夜該下點雪應應景吧?
才這麼想,黑壓壓的天空就突然點綴上幾朵小白點,接著小白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欸?下……下雪了?」她難以置信的將手伸到窗戶外,看著如棉絮般的小白點帶著重量降到掌心中,化為小水滴,「哈哈,真的下雪了。」
看著天際飄落的雪花,她喃喃的說:「流星可以許願,就不知道雪花能不能許願?反正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應該條條大路通羅馬吧?」管他,老天爺最近超好講話的說。
她興匆匆的找出了房東給的許願卡,誠心誠意的寫下心願,然後換了套衣服馬上往一樓跑—旅館過於高大的聖誕樹是放在外面,樹上掛了一堆可愛的裝飾,也掛了一堆「規格統一」的許願卡。她走近樹下,踮起腳將卡片掛上,又在下頭待了會才進屋。
夜漸深了,雪花仍持續飄落,偶爾吹來的風將幾張許願卡吹開了,活似老天爺真的在翻看。
只見最新掛上的那張卡片上寫著—
希望下次賞雪時能和男友在一塊。
在這種天氣來杯熱騰騰的拿鐵最適合了!
吉麗娃
第1章(1)
三個月後 台灣
「咦?為什麼是我?」偏中性、帶點個性的嗓音充滿了恐懼。
「因為你擺明了不想嫁,而且你猜拳猜贏了。」
「既然贏了,那為什麼是我進禮堂?」
「因為猜輸了該進禮堂的渾球留書出走了!」說什麼要去追求自己的夢哼!想到這個吉品男就有氣。
兒子那是什麼夢?哈佛化學二年級時就鬼迷心竅的迷上彩妝,吵著要休學,被他用了一堆方法威脅才完成學業,之後,逼著他考研究所,結果才念了半學期,就又偷偷休學去拜師,還說什麼他立志成為世界最一流的彩妝師
那孩子成天發怪夢,他好不容易把人逮回身邊,讓那小子乖了一段時日,原以為轉性了,結果人卻在結婚前夕跑了!
想到就氣、想到就氣,男人學什麼彩妝!光是想,吉品男心裡就一把火燒得劈哩啦響。
論文不好好寫,成天跟著什麼名師到處跑,耳洞給他打了一排,三不五時還化妝、戴假睫毛上一回,更假扮他妹妹跟著他去拜訪大客戶,直到回來時,那渾蛋故意在他面前大跳脫衣舞,他才知道帶出去的是兒子不是女兒。
不過,也因為那次經驗,他倒想到了「替代方案」,可以解決兒子婚前落跑的殘局。
「那不然,婚禮就取消嘛。」吉麗娃趕緊說。
「取消?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我說娃娃,你以為咱們這種員工不過五、六十人的中小型企業,憑什麼和人家那種大集團攀親?要不是你爺爺當年曾救了大老爺,我又正好連上個廁所都能救了心臟病發的他,這因緣際會之下,才讓大老爺想起多年前和你爺爺口頭約定要兩家結親的事,否則憑咱們家,只怕是爬天梯也攀不上人家。」
「爬天梯多辛苦,咱們可以不要攀哪。」
「呵呵,可現在咱們不必爬天梯就能攀上,這種天賜良緣怎麼能放棄?」
吉麗娃受不了自家老爸到現在還在作夢,「老爸,哥哥已經跑了,沒了新郎還結什麼婚?」缺了新郎的婚禮,怎麼想都覺得荒唐。
「沒有他,還有你。你身高夠高,長得和你哥也有七、八分像,只要稍微化個妝,膚色塗黑、眉毛畫濃些,就十足像了。只是代娶,不會有人發現的。」
老爸在外圍繞了半天,終於切入正題了嗎?
就說嘛,從一個星期前哥哥留書出走後,老爸的臉色就沒好看過,家裡的氣氛低得像隨時有颱風要成形,而今天她一下班回來,看到他喜上眉梢,還當他想通了,知道哥哥沒娶千金女也沒啥大不了,結果沒想到他不是放棄,而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重點不是有沒有人發現吧?而在於我是女的,女的!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一提到女兒的男友,吉品男就一臉大大的不以為然,可基於關心女兒,他還是分神討論了一下,「不是分了嗎?」
吉麗娃神色一黯,「只是……暫時分開。」
所謂的「暫時」是多久,她也不知道,兩人都兩個多月沒聯絡了。她從波士頓回來後,和他見面不但沒有「小別勝新婚」的喜悅,反而常常約不到人。
以往分隔兩地,約會的機會本來就少,這一趟回來後,更是一個星期見不到一次面,到了後來,他主動說要彼此冷靜一段時間。
一開始她不依,總是自己跑去找他,可見他每次都神情冷漠,每見一次面她自己就傷心一次,最後,她也只好同意。
個性上的差異、生長背景的不同,最麻煩的是,她爸爸很反對。但即使這段情談得辛苦,可是……她真的在乎。
「你啊,別太死心眼,分開這麼久,人家也許早有新女友了。」
她橫了老爸一眼,不想提這個,反正他巴不得他們早早分手,他早早安心。
吉麗娃言歸正傳的說:「我和哥哥即使再像,性別也不會因為像而模糊掉,我扮成男人真的……太娘炮了。」
她的樣子雖然偏中性,俏麗有型,可這樣的型若真要「化身」成男人,還是有點勉強。哥哥和她長得像,所以他的樣子就她看男人的標準,實在是受不了的娘。
不過最重要的是,不管如何,她就是不想「娶」那個富家女。
「呵呵呵,那位美麗天真無邪的千金就迷花美男,聽說她還迷什麼『視覺系藝人』,因此看到你哥的相片一眼就愛上。你比你哥更『漂亮』,她會更高興。」
吉麗娃一陣無語,快被這段對話弄到吐血了。和她家老爸說話,她好累!老爸難道聽不出來,她很抗拒嗎?分明是在模糊焦點,故意無視她的心情。
沒看過這麼賴皮的老人!
好,既然他父不父,那她也只能子不子了。他要這麼做,她只好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唬爛一下。
「與其叫我女扮男裝的代娶,那乾脆就用『公雞』代娶啊?古時候新郎倌因事不克親自前往迎親時,不都叫公雞代娶?」
「那是新郎遠在天邊無法迎娶,或朝不保夕、沉疾難愈才這麼用。」吉品男瞪了女兒一眼。真那麼做還得了?人家肯定馬上找理由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