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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席維亞

  終於看到預期中的反應,樊仲遇滿意地收起刻意勾揚的魔魅笑容。不過是顆任他玩弄於掌心的棋子罷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在下一時疏忽了,抱歉。」言不由衷的一句歉語,就當是給了交代。

  在商場上見慣大風大浪的樊二當家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孟海心聽出他的敷衍,也察覺到他的態度又轉為冷淡,回到那個讓人摸不透的他。

  說沒憧憬過嫁為人婦的生活是騙人的,即使清楚全憑媒妁之言的她沒有資格選擇,她還是懷抱著一絲希望,祈求上蒼能賜給她一段夫唱婦隨、相敬如賓的好姻緣。

  而他,和她所期盼的對象完全迥異,在短短的時間裡,他乍變的態度讓她跟不上,更遑論是捉摸到他的心思。

  但為何想到要和這樣的男子共度白首,她一點也不覺得恐懼呢?甚至是有一些期待,期待終有一天,即使不需言語她也能明白他的想法,成為一個解語貼心的賢淑妻子。

  「海心?妳在這裡做什麼?!」突來的一陣大喝將她飄遠的思緒打斷。

  一回頭,看到父親氣急敗壞地朝她衝來,孟海心心虛地紅了臉。

  天!她甚至不知道爹爹答不答應呢,竟然就已想到成親後的情景,她到底著了什麼魔啊……

  「我……」她正想解釋這全是巧合,卻被猛然拉走。

  「還站在這兒幹啥?回房去呀!」孟父怒吼,又拉又扯地用力將她直往迴廊推。「進去、快進去!」

  疼她的父親平常連對她大聲說話都捨不得了,更何況是如此粗魯相待?孟海心有些被嚇到,但想到剛剛發生的情景,她只覺羞愧。

  也難怪爹爹會生氣了,孤男寡女在院中獨處,這麼於禮不合的行為看在他的眼裡會有多失望?滿腔的自責讓她無顏面對父親,孟海心不敢再逗留,低頭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敢問樊二當家對小女說了什麼?」

  自孟父衝進院子之後,對於身旁的紛爭樊仲遇一直置若罔聞,像是與己無關地看向四周的園景,直到這句話傳來,他才緩緩收回視線,落在那張盈滿憤恨卻又得咬牙強忍的不甘老臉上。

  虧得向來對他誠惶誠恐的孟老頭敢用這種近乎頂撞的口氣質問他,想必是氣到了吧?因為聽到他所提出的要求,稍有良知的人只會想將自家閨女和他隔離開來,更別說是讓他們單獨相處。

  「婚嫁之事全憑父母決定,令千金的想法並無足輕重。」以為他怕會說服不了他,就轉向去蠱惑他女兒嗎?這孟老頭未免也太抬舉自己了。

  明白樊仲遇所言是真,孟父原本脹紅的臉頓時刷白。這人太自信了,甚至自信到不曾考慮到他會拒絕的可能。

  只是他又怎麼能夠答應?那是他的女兒啊,百般呵疼地保護在身邊,一心只想替她找戶好人家,結果……窖中深藏的女兒紅不該為了這個原因開壇吶!孟父張口欲言,卻是眼紅唇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睇了那張老臉一眼,樊仲遇完全不為所動。他的良心早已給狗吃了,這就是真實,這就是人生,心慈手軟只會害了自己。

  「孟老還沒辦法給樊某一個答覆嗎?」客氣的一問,其實是將對方逼至絕境。

  以為借口有要事得趕去處理,他會就此放過他嗎?當他回說他就在這裡等時,反應不及的孟老頭只能吶吶低喃要他自便,那僵硬蒼白的臉色簡直令人發噱。

  孟老頭卻沒想到,這招無用的緩兵之計竟會讓他遇見他女兒。無聊到連只蜘蛛都可以寄予同情,要是知道全家的生計就繫在她手上,就算再怎麼不甘願,她也只能將委屈往腹裡吞。

  腦海中浮現的那張和眼前老臉絲毫沒有相似之處的姣美容顏,樊仲遇薄唇抿直,讓心頭的冷狠更加堅定。

  既然結果不可能改變,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孟老?」

  這聲稱呼猶如喪命鐘,孟父的肩頭頹然垮下,半晌,帶著哽咽的回答才緩緩傳來——

  「就依您說的吧,一切……就依您說的吧……」

  第2章

  「來來,新娘子坐這兒,快,交杯酒準備好,可別誤了時辰……」孟海心坐在榻沿,聽著喜婆的忙碌張羅及房裡的走動人聲,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好不真實。

  知道婚事確定之後,她的心就一直懸著,怕某天一睜開眼,會發現這全是場夢?

  他覺得她匹配得上他嗎?不覺得她太平凡嗎?她那時並不像個大家閨秀啊,他這麼俊逸出眾的人怎麼可能會對她傾心?

  只要想到他很有可能是對自己懷有好感的,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她想向爹爹問個清楚,別再自行臆測弄得心煩意亂,但可能是婚期訂得太近,爹娘忙到連和她好好坐著聊上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日子就這麼過去,直到現在都已拜了堂,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已成為他的妻子。

  他在房裡嗎?還是仍在喜筵上接受客人的恭賀?憶起自己很可能正被他注視著,即使鎮日的疲累已讓孟海心快撐不住,她仍勉強坐直,希望能將最好的一面呈現在他眼前。

  拜別父母的淚眼漣漣,在踏進了樊家大門後,化成了無助和不安,她慌得不知所措,全靠喜婆的攙扶和指引才能順利完成整個儀式。

  而當進了新房,等著挑起紅絹的這一刻,緊緊揪住心口的不只是忐忑,還有更多的期待和嬌羞。

  他會用什麼表情為她除去紅絹?那張偏冷的俊容會為她展露溫柔嗎?她不自覺地握緊隱於袖下的手,冰冷的指尖彷彿在等待良人將之包覆在執握中,寵愛地給予溫暖。

  「新郎倌請過來,準備挑蓋……」喜婆的話被東西落地的清脆聲給打斷,周圍陷入短暫的沉默,喜婆又再次開口:「哎呀,這碧玉秤是用來挑蓋頭的,不是拿來玩的,新郎倌拿好,別再摔下去嘍。」

  感覺有人靠近,過於緊張的孟海心沒發現那段小意外,更沒發現喜婆的尷尬哄笑不像在對一個成年男子說話,她只忙著抑住越來越快的心跳,不知該羞怯  斂目還是要大膽地迎視這一刻。

  突然有樣食物擊中她的胸口,生氣的大嚷隨即在身旁爆開——

  「不要這個,我要我的沙包!沙包還我、還我啦……」那下撞擊並不是很重,卻讓孟海心整個身子僵直。瞥見滾落腳邊的碧玉秤,一股冰寒沿著她的背脊竄起。為什麼新房裡會有別的男人?喜婆要新郎倌挑起紅綃,但為什麼拿著碧玉秤的人不是他?

  「伯臨少爺別鬧,再這樣我沙包不還你嘍!」別的婢女的聲音插了進來。

  伯臨?這人是誰?這個疑問才剛浮現,她頭上的紅絹已被用力扯掉。

  紅絹勾到了鳳冠,連帶扯得她頭皮發疼,她卻恍若未覺。因為眼前所見震得她腦海一片空白——

  有個男人把剛扯掉的紅絹往地上一扔,忙著朝婢女撲去。

  「拿掉了啦,還我!」搶過沙包,他立刻蹲在地上旁若無人地玩了起來。「一呀一放雞,二呀二放鴨——」

  最教孟海心毛骨悚然的,不是看到一個大男人做出和外表這麼不相襯的幼稚言行,而是他身上竟穿著屬於新郎倌的喜服!

  心頭恐懼成了眼前無法錯認的事實,孟海心駭然站起,下意識地後退。

  「別怕別怕,新郎倌只是一時失手,我們趕快把交杯酒喝了喔!」察覺到她的退卻,喜婆趕緊拉住她,臉上堆滿了安撫的笑。

  「不,你們弄錯了……」喜婆的執握更嚇壞了她,孟海心慌亂地環顧四周,盼望能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在這個喜紅氾濫的新房裡,她找不到她的存在。

  樊仲遇人呢?他應該在這裡的,他才是新郎倌啊!

  淚模糊了視線,她拚命掙扎著想把手抽回。

  「都拜了堂,哪有什麼弄不弄錯啊?」完全失控的狀況讓喜婆也沒了耐性,使盡力氣硬要將她拉回榻邊。「快回來,趕快把交杯酒喝一喝!」

  拜堂?和她拜堂的是這個人?!殘存的自持被毀得蕩然無存,強烈的驚駭瞬間席捲了孟海心。

  「不、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她不嫁了,不管是誰她都不嫁了,讓她  回家,她要回家……她瘋狂扯動自己的手,即使被抓出血痕也無暇顧及。

  「喂,你們的少夫人吶,還不來幫忙?」喜婆氣急敗壞地朝婢女喊著,卻不小心被她從手中掙脫。「欸、欸,快回來——」那聲喝止只讓她逃得更急,腿軟了、不停顫抖的身子沒了力氣,孟海心仍踉蹌地直往門口衝去,一心只想逃離這場惡夢。

  就在她即將抵達門邊,原本關闔的門突然打開。

  看到那張記憶中的面容出現眼前,倏然泛開的心安讓她幾乎站不住腳,然而對上那雙冷冽至極的眸子,她才剛平穩的心又瞬間墜到谷底——

  樊仲遇的視線並未在她臉上多做停留,甚至是直接掃過她,迅速掠向房中,看到這一片人仰馬翻的情景時,俊傲的臉上找不到絲毫的詫異,彷彿這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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