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是她太過主動、不知羞恥,才讓他如此輕蔑、厭惡她嗎?
還是,他本來就那麼厭惡她?是她一直不自知……
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即使連她爹賣掉她時,她都不曾如此自我懷疑過,但現在——她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她再也不相信,世上會有人真心愛她、待她好。
她——
再也不信了。
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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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驍的身影徹底從柳圓圓面前消失了。
他人仍在狼堡,但比之前更加封閉、隱晦。幾乎成晶都躲在石屋裡,深夜時才回房,膳食全由郎叔送進石屋去。
而柳圓圓不再嘗試主動接近他,她雖是被買進來的,但也有自尊,他已經將她棄若敝屣,她再怎麼厚顏無恥,也無法逼自己佯裝不在乎地踱到他面前,讓他輕蔑、讓他羞辱。
兩人都刻意迴避對方,讓原本就人丁單薄的狼堡更加寂寥空洞,郎叔每日都唉聲歎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
又是用餐時刻,但飯桌上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郎驍和柳圓圓兩個人都說沒胃口不來吃飯,郎叔搖搖頭,剛拿起的碗筷又放下了,連他也毫無胃口了。
本來那日柳圓圓說要進行誘「狼」計劃時,他還給予鼓勵與肯定,沒想到卻換來這種結果。早知道不勸她勇於主動,或許事情還不至於這麼糟。
不過郎驍為何突然有此巨大的轉變,他也弄不懂,他肯定堡主很喜歡柳圓圓的,為何突然說翻臉就翻臉呢?
他想,或許他該去問問堡主……
直到深夜,郎驍才疲憊地走出石屋。他必須讓自己忙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才能一覺到天亮,而不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那個柔膩香馥的誘人嬌軀在他隔壁……
回到房裡,簡單地梳洗過後,正準備上床睡覺,然後有人輕敲房門。
他倏然渾身一震,心想:必定是她!他肯定,因為只有她才會三更半夜來找他。
他心裡頓時充滿既驚又喜,但又夾雜憤怒的複雜情緒。
驚喜的是她竟不屈不撓,再次來找他!憤怒的是她為何這麼頑固不肯放棄?
他們不能有結果的,她不懂嗎?
咚咚!門外傳來第二次敲門聲,喚醒了沉浸於自己複雜情緒中的郎驍。
他摒去驚喜的念頭,板起嚴峻的臭臉,大步跨上前,用力拉開房門。
「你給我——」
「堡主?」因郎驍的反應過於激烈,門外的人嚇了一大跳。
而郎驍見了那人,心也直往下沉。
不是柳圓圓,是郎叔。
「這麼晚來找我有事?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 郎驍抿著唇,不悅地質問。
「很抱歉,但我白日總遇不上您,所以……」
他成日躲在石屋裡,而那裡又是禁地,就算送飯過去他也只能送到門口,沒辦法見著他。
「好吧!有什麼事你快說……等等!」 郎驍瞥了眼柳圓圓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說:「我們到前頭去說。」
兩人到偏廳,郎驍才不耐地問:「有什麼事你趕快說,我想休息了!」
「是。」郎叔溫和地點點頭,這才問道:「堡主,我能否請問堡主,您與圓圓姑娘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本來不是要和好了嗎?為什麼突然間……又不說話了?」
郎叔面露困惑,他實在很想知道為什麼?
郎驍心頭千愁萬緒,一開始靜默不語,但後來一想,沒什麼不能說的。
他知道郎叔關心他,除了他的親爹娘,世上最瞭解他的人就是郎叔了。
這時候,他也需要找個人談談,否則他會瘋掉。
「我不想拖累她。」閉上眼,他沉痛地表露痛楚,在郎叔面前,他不需要隱瞞心事。
「拖累她?些許怎說?」郎叔不懂。
「你不懂嗎?郎叔!我是個狼人,是個半人半狼的怪物!她和我在一起,受羞辱我可以替她扛下,萬一我們有了兒子,那孩子也會是個狼人,我不要孩子受我所受過的苦,也不要他和我一樣得終生躲躲藏藏,無法面對圓月,我不想繁衍出更多可悲的生命!」
「堡主,這就是您對圓圓姑娘那麼冷漠的原因?」郎叔好驚訝,外表粗枝大葉的堡主,心裡竟藏著這麼細膩的哀愁!
「這還不夠嗎?」郎驍痛苦大喊:「我是個只會給女人帶來不幸的狼人,跟著我,她將永遠抬不起頭來,將來生了兒子,她的痛苦只會加倍,她絕不會想要一個每到月圓就渾身是毛的兒子!」
「圓圓姑娘想或不想,堡主應該親自問她才是,不該擅自替她決定呀!」
「我不用問也知道她會說什麼。」那笨女人絕對會說:我不介意。
但他介意!
「她是個慈悲過頭的笨蛋,她終究會後悔的!當她生子兒子,才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和一堆狼人生活在一塊兒,而我卻無法放她走,那豈不是個大悲劇?與其看她瘋掉,我寧願現在放開她。」
在他仍能放得開時放開手,讓她尋找自己的幸福。
「那麼,即使圓圓姑娘要嫁給別人,你也無所謂嗎?」郎叔不以為然地問。
他怎麼會無所謂?光聽郎叔這麼說,他就有股衝動想掐死那個虛擬的假想敵,如果有朝一日她真對他說她要嫁人了,他會怎麼樣?
但他嘴硬地說:「我不在乎。」
他們沒注意到窗外悄悄站著一個人,方才郎驍刻意避開柳圓圓的臥房,怕她聽見,卻沒想到她根本不在房裡。
先前柳圓圓在床上躺了很久,卻心煩得睡不著,見今晚月色不錯,索性外出散心,要回房時正巧遠遠看見他們走來,她就趕緊躲在樹叢後,他們根本不知道她在這兒,因此,方纔他們所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
她又是詫異又是激動,卻不知該欣喜還是該難過。原來……原來他並不是因為厭惡她,所以才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他是為了她著想!
因為怕她陪他一起受苦,所以他寧願獨自默默忍受分離的苦楚,也不願讓她知道原由。
她覺得好心疼又好心酸。
他真傻!他難道還不瞭解她嗎?別說他對好怕好,讓她願意陪他吃苦,更何況她是如此愛他,這份愛足以彌補一切。
就算她會有個在月圓之夜就變成狼的丈夫和渾身是毛的孩子,她還是會很愛國很愛他們。他根本不必擔心這些!
不過她也知道他很頑固,一旦他認定自己只會帶給她不幸,那麼無論旁人怎麼勸說,都打動不了他的。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望著夜空裡將近全圓的明月,柳圓圓心裡默然有了主意。
她打算下一招險棋,如果這樣做還是無法將他帶回她們身邊,她或許就會永遠失去他。
但為了他們的未來,她願意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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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十五之夜。
「不好了!堡主,不好了!」
郎叔不顧月圓之夜的禁忌,衝往郎驍的房間,猛敲他的房門。
正承受慾火焚身之苦的郎驍,脾氣最是暴烈,他向來避免招惹,但今日情況實在不同。
「該死的有什麼事?」 郎驍的怒吼從門裡傳來。
「是圓圓姑娘!她——」
話沒說完,郎驍臥房的門便迅速開啟,一照到月亮,郎驍立即開始變身。
他咬著牙,忍受變身之苦,赤紅匠眼瞪著郎叔,啞聲追問:「你說柳圓圓她怎麼了?」
「方纔我看到圓圓姑娘的留書,才知道她竟一個人獨自下山了!」郎叔焦急地揮舞手中的短箋。
上頭寫著:
郎驍/郎叔,感謝你們在我急困時救了我、收容我,但我已決定下山離開,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來生再續這份情,祝福你們!
圓圓
「堡主,圓圓姑娘說來生再續這份情——是什麼意思啊?她該不會想不開吧?」郎叔擔心地問。「還有,現在都這麼晚了,咱們這狼山上野狗、野狼特別多,它們會不會傷害到圓圓姑娘呀?」
郎驍呼吸一緊,想到纖弱似柳絮的她遇上兇惡的狼群時,會是何種場景。
必定被啃得屍骨無存!
「不!這個蠢女人!」
郎驍扯過那張信紙,不顧外頭明月高掛,轉身奔出堡外,直往林子裡沖。
第9章(1)
「好黑……」
柳圓圓提著一個小包袱,獨自走在漆黑崎嶇的山路上。雖然今晚夜空格外淨朗,銀盤似的大圓月高掛天際,但濃密的林子裡照不進月光,黑得她幾次差點跌跤。
夜裡的樹林裡非常安靜,除了她走動時的急促呼吸與腳步聲之外,還聽得到蟲聲唧唧、夜梟啼鳴,以及一些不知是什麼動物的詭異鳴叫。
柳圓圓膽戰心驚,愈走愈是害怕,也愈走愈沒信心。
她會不會太衝動了?也沒找郎叔商量一下,丟下一封信便衝動地想下山,萬一在路上遇上什麼兇猛動物,那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