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有人在她雙眼蒙上一塊黑布,太多在之前感到疑惑不解的小事,現在完全得到解答。從一開始,她和侯歇第一次在巴班十字路口意外邂逅,她對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似曾相識。只是,她沒料到他曾出過這麼嚴重的車禍,還有他竟然騙她騙得這麼徹底。
到底他們兩個是誰比較瘋狂?
白天她比較不會胡思亂想,而且還能保持理智,請最好的律師幫她打離婚的官司,夜晚獨處她就開始變得不好過,任愛與恨的回憶侵襲,時光彷彿沒有前進,感情仍無可救藥停留在原點。
有些時候,她甚至記不清楚這些夜晚她是怎麼度過的了,她害怕自己又開始胡亂服藥的壞習慣。
喝了三杯長島冰茶,顏詠青頭痛欲裂,她在皮包裡翻找止痛藥。該死!LeonardCohen在唱「我是你的男人」,這首歌是她的致命傷。夏天,她在巴黎和侯歇去看過這部電影,然後在他們發生關係的隔天早上,他就是哼著這首歌幫她洗頭髮的。
狗屎!她的藥到底放哪裡去了?顏詠青整顆頭快痛得炸開了,LeonardCohen竟然還在唱:「如果你需要戀人,我會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如果你需要另一種的愛情,我會為你帶上面具,如果你需要陪伴,握住我的手,如果你氣到想揍我,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是你的男人。」
顏詠青打開皮包繼續翻找。坐在她身邊的大學同學藍婕希,對面則是施晴婉和徐玲蓁,三個人聊得正高興,忽然停下來看著不對勁的顏詠青一眼。
「怎麼了?」徐玲蓁問。
「在找什麼嗎?」藍婕希也問。
顏詠青痛苦地擰眉,匆匆看了她們一眼,拎著皮包衝進女生化妝室。其他三個女人面面相覷,怪異地看著彼此。
「要不要跟過去?」施晴婉擔心地問。
「好。」藍婕希和徐玲蓁異口同聲說道,三個人隨即跟在顏詠青的身後進入化妝室。
顏詠青把皮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在化妝間的磁磚地板上,她跌坐在地上,在一堆雜物中狂亂地尋找止痛藥,找到之後,也不管倒出了幾顆全塞進嘴巴裡,然後和著礦泉水吞下那些藥。
「詠青,你還好吧?」藍婕希蹲在她身邊,關心地問。
顏詠青聽見LeonardCohen的歌聲,痛苦地擰眉,揮開藍婕希說:「你可以馬門關緊一點嗎?」
施晴婉走過去把沒完全關緊的門關上,望著徐玲蓁小聲問:「她又喝醉了?」
「看來應該是。」徐玲蓁感到無奈。這已經是她們第五次和顏詠青在Loungebar喝酒,每一次顏詠青不是喝得太醉,就是喝到痛哭流涕,再這樣下去,顏詠青遲早會出事。
「怎麼了?她感情不順利嗎?」施睛婉問藍婕希。
藍婕希聳了聳肩,完全沒聽顏詠青提起。她想把坐在地上的顏詠青拉起來,卻完全使不上力氣。顏詠青揮開她,無法控制情緒地叫道:「讓我靜一靜,你們別管我!」
她們想起顏詠青曾提過在巴黎遇到一個畫家,她們都以為兩人發展得不錯,唯一的問題就是遠距離感情難以維繫下去。
「難道是她和法國畫家分手了?」施晴婉疑惑地看著她們問。
「我想不是,是關楠星回來了。」藍婕希斬釘截鐵地說。
「啊?」她們面面相覷,驚訝不已。「他沒死嗎?」
「沒有,他活得好好的,聽說他從巴黎回來了。上周我們總編還約了DEAR的高級主管吃飯,消息非常確實,而且他還親自打電話給我,要我好好照顧詠青。」藍婕希說。
「他認識你?」施晴婉好奇地問。
「你忘了三年前他還是DEAR首席設計師的時候,我採訪過他。」藍婕希提醒她們,話鋒一轉猜測道:「我猜會不會是離婚官司辦得不順利?」徐玲蓁蹙起眉宇,認真思考了一下。「那這樣要問我姐嘍,不過我姐不喜歡透露委託人的隱私,我問她不一定能問出結果。」
「偏偏詠青什麼都不跟我們講,我們怎麼會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藍婕希焦急地說。
三個人話才剛說完,竟看到顏詠青躺在地板上好像昏了過去。
「天呀,她剛才到底吃了什麼?」藍婕希衝過去拍打顏詠青的臉,拍了好幾下仍不見她清醒。
「我的天呀,她到底怎麼了?」徐玲蓁撿起地上的藥罐。「是止痛藥。她吞了幾顆?不會是好幾十顆吧?我們要不要送她去醫院?」
「不用啦,我剛看到她吞了三四顆,應該是喝醉了。」施晴婉蹲下來查看顏詠青,她的鼻息還算正常。
「好吧,我們送她回家吧。今晚這樣還不算太糟,上次她喝醉才可怕,竟然到處亂抱人亂吻人,害我們在酒吧裡尷尬死了。」徐玲蓁邊說邊幫藍婕希把顏詠青扶起來。
忽然想到什麼,藍婕希一手扶著顏詠青,一手拿出手機要打電話。「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叫關楠星過來。」
「他會來嗎?」施晴婉很訝異地看著藍婕希。
「他說出事就通知他一聲。」藍婕希說。
「不好吧?詠青不想和他聯絡,她想離婚,你忘了嗎?」徐玲蓁提醒她一聲。
「可是,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不要再陪顏詠青出來喝酒了,每次都要這樣鬧,遲早會出事的。」藍婕希管不了這麼多,她總覺得顏詠青會變這樣,關楠星要負很大的責任,怎麼說他都應該要出面處理才對。
「好吧,我贊成打電話。」施晴婉也同意。
兩票對一票。於是藍婕希打了一通電話叫關楠星過來。
***
將沉睡的顏詠青抱上休旅車的前座,關楠星低頭幫她繫好安全帶,然後關上車門,正準備要繞到駕駛座,發現顏詠青的大學同學們站在他背後,以怪異的眼神緊盯著他。
「你是關楠星的朋友嗎?」藍婕希好奇地問。她三年前曾採訪過關楠星,這個男的不可能是他。
就連徐玲蓁和施晴婉沒親眼見過關楠星,她曾在時尚雜誌看過他的照片,絕對和眼前這個男的長和不一樣。
「他不能親自過來嗎?」徐玲蓁臉上出現鄙夷的表情。「我沒遇過這麼不負責任的男人,不會是他拜託你來的吧?」
關楠星這才知道顏詠青什麼也沒對她們說,要向她們解釋清楚對他來說非常困難,他只好簡短地說:「我是關楠星,我出過車禍毀容之後,接受整形。」
「啊?」
「少來了,你騙誰呀!」
「這怎麼可能!」
她們三個人三種不同的反應,一直瞪著他猛瞧,好像他是什麼怪物。關楠星無奈地攤手,嘴角揚起自嘲的笑意。
「信不信隨便你們,我先失陪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們不用太擔心。」他繞到駕駛座,隨即把車子開走,留下三個女人站在街道旁嚴肅地低頭竊竊私語。
秋季的天氣開始轉涼了,窗外的霓虹拖成長條的線形,在模糊不清的視線裡全部暈開。顏詠青醒了過來,咒罵了好幾聲shit,急著要打開車門,但車門被鎖上了,關楠星用一隻手拉住她,不讓她亂動。
「我想吐,我要吐了。」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顏詠青手捂著嘴難過地說。
第8章(2)
關楠星把車開到路邊,迅速幫她解開安全帶,她拉開車門跌衝向路邊,狼狽地吐出一堆酸水和還沒來得及消化的藥丸。頭還是痛得快炸開了,她真想用頭撞路邊的電線桿,妄想這樣能減輕疼痛。可是她連站都站不起來,她握著拳頭用力打在柏油路上,手的痛感襲來,還是沒有轉移任何痛楚。
關楠星拉她站起來,拿手帕擦掉她嘴邊的酸液,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粗魯推著他的胸膛,大叫:「走開!」然後到處找她的皮包。
關楠星推她回車裡,她回頭對他咆哮:「把該死的止痛藥拿給我!」
關楠星不理她,回到車裡之後,看見她在翻找皮包,,他一把搶過來,把皮包裡的藥全丟到窗外,她急著要搶,他拉住她,幫她繫好安全帶,她想把安全帶解開,可是連按鈕在哪裡都找不到。不久,關楠星便把車開回家裡。
整個晚上,顏詠青只要醒過來就一直喊痛。
她身上穿著一襲無袖的亮灰色連身洋裝,胸口的地方被她吐得又髒又濕。關楠星幫她脫衣服,甚至還幫她解開胸罩,拿濕毛巾擦她的身體,整個過程她都沒掙扎,身上只穿薄薄的絲質內褲就裹在薄棉被裡睡著了。
她睡得不太安穩,斷斷續續夢囈不完整的句字。關楠星大概猜到她夢到了過去宮外孕的畫面,她一直喊著自己流了很多血,很痛很痛。
關楠星抱她的時候,她淚流滿面,拉著他的手摸她的頭。
「我快受不了了。」她說。
他只能溫柔地安撫她,緊緊地擁著她說:「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