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根本就不想要他這個父親,一點都不想……
等一下,小毅剛剛有說過「之前很想」這句話吧?而且他剛才也說「現在很掙扎」,而不是「現在不想」。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氣,叫自己稍安勿躁,還是先把讓兒子改變態度的那個癥結點找出來再說。
「什麼事讓你覺得掙扎?」他開口問道。
「因為他是個混蛋。」
「啊?」衛晟的下巴掉了下來。
「因為他是個混蛋。」習毅又說了一次。
「為什麼?」
「因為他欺騙了我媽媽的感情。」
「我哪——」衛晟及時改口,「咳!我可以知道他是怎麼欺騙了你媽媽的感情嗎?這是你媽媽跟你說的嗎?」差一點就露出馬腳了!
「不是她說的,我媽媽她笨笨的,即使被騙了也不知道。」習毅無奈的撇了撇嘴。
「你這樣說你媽媽不太好吧?」雖然他說的有點接近事實,小羽實在是單純到有點小笨。衛晟忍著歎息,在心裡附加這句話。
「你不知道啦,叔叔,我媽媽她真的是笨笨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可以在五分鐘之後就笑著說沒事啦、沒關係啦,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會壓到她的樣子,真的很笨。」
他伸手揉了揉兒子的頭髮,微笑的糾止,「她這叫做樂觀開朗,不叫笨,你不可以這樣說她。」想當初他就是被她這點特質吸引,才會愛上她的。
「那也太樂觀開朗了吧?」習毅露出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然後言歸正傳的問:「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覺得你爸爸欺騙了你媽媽的感情?」
習毅以憤憤不平的語氣說:「因為他和我媽媽結婚才三個月而已,就搞外遇愛上別人。」
衛晟覺得自己真是有口難言。
「你知道外遇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就是已經結婚的人在外面還有其他的情人,對婚姻、對感情不忠。」
哇塞,他這兒子果然堪稱天才,真是讓他歎為觀止。
「那麼你知道什麼叫做逼不得已、片面之詞、眼見不能為憑和苦衷是什麼意思嗎?」他又問。
習毅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叔叔,你是國語老師嗎?幹麼突然考我解釋?」
衛晟愣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接下來卻聽見兒子繼續說下去。
「你的意思是,也許我爸爸搞外遇是有原因、是不得已的,所以我不能只聽我媽媽一個人的說法就將他定罪,即使我媽媽親眼看見了什麼,那也有可能是個誤會,叔叔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吧?」
歎為觀止已不足以形容衛晟現在的感覺,他根本就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加驚訝、驕傲到說不出話來。他的兒於果然是個天才呀!
「可是如果只是誤會,以我媽媽那麼單純的個性,只要解釋一下就行了,不可能會鬧到離婚的。」他的天才兒子頭頭是道的分析著,「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爸爸從來沒有愛過我媽媽,我媽媽被騙了。」
衛晟嘴巴微張,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下子真的是誤會大了,他就知道有一個聰明的兒子,一定會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問題或阻礙,但是他沒想過兒子對父母親的短暫婚姻,會有這樣的解讀,看樣子他得想辦法導正兒子的想法才行。
「小毅,你知道有種愛叫做離開嗎?」他看著兒子,緩慢地開口說。
習毅眨了眨眼,聰明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
「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限,不管他有多麼的厲害、聰明、有錢、有權,總還是會有解決不了或是得不到的東西。」
「是這樣嗎?」他露出懷疑的表情。
「你不覺得嗎?」
「我看過一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它的意思不就是只要有錢,沒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嗎?」
衛晟微微一笑。「那麼我問你,如果一個人死掉了,可以用錢把他的性命買回來嗎?」
習毅輕愣了一下,迅速搖頭。「性命不算。」
「為什麼不算?」
「因為……」糟糕,他想不出理由。
「也許你爸爸當初和你媽媽離婚,是為了保護她,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習毅不由自主的睜大雙眼。他從沒想過這個可能,因為這個可能性太小了,小到幾乎不會發生。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雖然我沒有問我媽媽,爸爸是做什麼的,但是不管他的工作是什麼,都不可能會危害到媽媽的性命安全吧?除非他是混黑道的,有很多仇人。」
連黑道這字眼都跑出來了,他這天才兒子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呀!衛晟在心裡忖度著,很好奇到底有什麼是他不懂的?他現在才五歲多而已耶,真難想像再這樣下去,他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見得只有混黑道的人才會有仇人,也許他是臥底警察,因為身份曝光,而遭黑道追殺也有可能。」他試探的對兒子說。
習毅白了他一眼,以一副受不了他的表情道:「叔叔,你是不是電影看太多了?又不是在演『無間道』。」
衛晟簡直是哭笑不得。他被兒子嘲笑了嗎?沒錯,他是被嘲笑了,可是他說的有一半是實話呀,他就是因為身份曝光了,那些犯罪組織才會聯合起來對他下達追殺令,害得他不得不在得知此事後,立刻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和親愛的老婆離婚,斷絕一切往來,然後重操舊業去把那些該死的混蛋一個個繩之以法、斬草除根。
這是一個很浩大的工程,足足花了他六年的時間才搞定一切。
幾個月前他重回台灣定居,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前妻,不過他才剛著手不久,就因緣際會的托友人齊拓的婚變之福,找到令他念念不忘的愛妻,並且發現了一個天大的意外驚喜,那就是小羽竟然替他生了一個兒子!
該怎麼形容他當時的心情呢?震驚、愕然、激動、懊悔、沮喪、歉疚……那種感受只能說複雜到筆墨難以形容,巨大的衝擊讓他幾乎要承受不了。
對於前妻小羽,他曾發誓過,只要事情解決後自己還有命在的話,就一定要將她挽回,至於這個意外多出來的天才兒子,他當然也要一併贏回來!
深吸一口氣,衛晟坐正身體,轉身面對面的以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與口氣問兒子,「你恨你爸爸嗎?」
「我不知道恨是什麼感覺,但是我討厭他欺騙媽媽的感情。」習毅皺眉,語氣裡有難忍的氣憤。
「如果他並沒有欺騙你媽媽呢?那你對他有什麼感覺?」
習毅沉默了一下,這才微微地皺眉說:「沒什麼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對不對,可是對一個自己從未謀面,也從未見媽媽為他傷心落淚的陌生人,他能有什麼感覺?
「真的嗎?你不會怪他過去對你和你媽媽不聞不問,一點都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嗎?」
「他又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且也已經和我媽媽離婚了,沒有人規定離婚之後還要照顧對方吧?」習毅以成熟的態度回答。
「所以如果他現在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的話,你會怎麼面對他?」
「不知道,大概就像現在一樣吧。」
衛晟靜靜的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長歎一口氣,然後伸手緩緩地摘下鼻樑上的墨鏡。
瞬間,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著,小的那一雙慢慢地因難以置信而睜大,而大的那一雙則是以沉穩、歉然而溫柔的目光,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對方。
「你、你是誰?」習毅以壓抑不住的激動神情,嗓音微顫的開口問道,不過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
「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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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回家沒見到兒子坐正電腦桌前打電腦,或者是在廚房找吃的,習小羽走進房裡,在看見兒子竟然窩在被窩裡睡覺,她立刻驚訝的坐到床上,伸手將棉被從兒子臉上拉開。
「小毅,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她一臉擔憂的問道,同時伸手覆在他的額頭,查看他的體溫。
習毅悶聲說:「我沒事,只是有點煩。」
「煩什麼?」確定他沒發燒,習小羽將手縮回來。
目不轉睛的看著媽媽,習毅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因為他還在想老爸跟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特務?感覺就像在編故事騙小孩一樣。
他是不會這麼容易被騙啦,但是想法單純的媽媽就不一定了,而且看老爸的模樣,似乎不管自己有什麼想法,都已經下定決心非要讓他們母子倆回到他身邊不可了。
老爸的決心很堅定,堅定到讓他分不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媽媽還是自己。如果他的目的是自己,而媽媽只是他達成目的的一個工具的話,那他是絕對不會讓他靠近媽媽一步的,絕對!
「媽,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好不好?」習毅從床上坐起來,一臉認真的看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