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爺在飯堂上那樣說,其實是為了讓其它人心中好過一點。他不能委屈了其他孩子,如果什麼都不罵,就怕其它人心裡會不平衡,乾脆自己先當壞人,好人留給兒子和媳婦去做。
他的官位雖不高,卻治家有道,為了家族和諧,他偶爾會耍一耍這種小心機,也虧這個女兒聰慧,居然看出來了,不過他還是不由得懊惱,他這個小女兒,近來似乎真的聰明過頭了。
思及此,花老爺故意板起面孔。
「聰明?她若真聰明,就不該瞞著我去做那事,也不先跟咱們商量,把自己的閨譽賠進去了,到時真嫁不出去了!」
花圓圓可憐兮兮地說道:「爹,如果真的嫁不出去,女兒伺候你和娘一輩子也很好嘛。」
「胡說!」花夫人低斥,話頓了下,將奴僕全部遣出去。見沒其它人了,這才走上前,食指在她額頭上狠狠點了下。「又不是真的不孕,你當初既然想好這個計策,應該有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吧。」
花圓圓忙點頭,拉著娘的手,討好地搖著。「還是娘聰明,知道女兒的心思,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照先前的計劃,我這幾個月就假裝將養身子,爹就四處給我尋名醫來醫治。」
花夫人白了女兒一眼。「哪來那麼多名醫呀?說你不孕的可是呂太醫,他就是名醫了,你要找,得找醫術與他一樣好,或是超過他的才行,否則如何讓別人信服?」
花圓圓聽了,有點心虛地低頭。「這倒是……」
「要不,再拜託呂太醫來幫你一次?」
花圓圓聽了更是心虛了。「那呂太醫說過,他只幫女兒一次忙,下不為例。」
花夫人瞪著她,想開口罵女兒,可是看她一臉愧疚,最後還是歎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看來只有另找名醫一途。
「爹、娘,你們別擔心,女兒總有辦法的。」
大不了她請燕安幫忙,幫她弄一個名醫出來。
只不過這麼一來,又多一個人知道秘密,如果可以,她不想把燕安牽扯進來,畢竟這件事當初欺騙了蕭貴妃,越少人知道越好。
花圓圓與爹娘的討論尚未理出個頭緒,只能打算等風聲過去後,再假裝求名醫,讓人為她治病,只是這計策尚未安排,便有人上門造訪了。
在來人報上自己的名號後,花家人震驚了,因為此人大有來頭,乃是被譽為江湖神醫的宋僑。聽說此人已退隱江湖,幾乎沒人可找得到他,豈料他卻突然出現,說是受了龐侯爺所托,幫花圓圓治病。
她的不孕是假的,花老爺和花夫人正暗自緊張,深怕被這神醫一診治,發現女兒是裝病,那就完了。
不過當這位大夫出現時,花圓圓先是驚訝,隨即像是悟出了什麼,便請管事招呼大夫入內,讓所有僕人退下後,只留下爹娘和自己,以及宋僑。
不等他們三人開口,宋僑先說明來意。
「在下是奉龐侯爺之命來幫助花姑娘,替姑娘診治。」
花老爺是知道龐玉堂對女兒有意思,也知道他一直要女兒和蕭家退婚。
如今外頭對花家嘲諷說笑正盛的時候,龐玉堂卻高調地請了個享譽江湖的神醫來為女兒診治。
花老爺畢竟也是一隻老狐狸,覺得其中必有因,於是正色道:「龐侯爺美意,老夫、內人和小女甚為感激,不知宋大夫打算如何為小女診治?」
宋僑只是笑得一臉神秘莫測。「依在下看,一個月就足矣,除非令千金想要久一點,在下也能配合。」
言下之意,便是道出真正的來意了。尚未為花圓圓把脈,就說出一月可成,表示他知道花圓圓是裝病的,也道出龐侯爺的用意,派他過來,便是要幫花圓圓解決這個困難。
花圓圓在對方來時,心中就有數了,如今聽他一說,仍不免訝異,她才正苦惱著,要去哪兒找比呂太醫名聲更盛的大夫來?龐玉堂就送一個給她。
「有勞龐侯爺費心了。」花老爺起身朝宋大夫一揖,這麼做,是表示同意接受龐侯爺送來的禮了。
宋僑也不多囉嗦,直言他每隔三日便會來府中一回。
既然是做給外人看的,就要演得像,讓人知道他這位名醫聖手會定期給花圓圓診治,到時候花府也只要做做樣子,把其它人遣開,至於他是在診治,還是在喝茶下棋,那就隨便了。
談了一會兒後,花老爺親自將宋大夫送出門,回頭對僕人吩咐,把小姐叫來。
花圓圓進了房,喊了一聲——
「爹。」
花老爺看著她,望著女兒那益發恬靜清麗的臉蛋,突然發現,女兒在不知不覺中,竟變得更加出色美麗了,想到那龐玉堂特地請來神醫宋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花老爺深深歎了口氣,說道:「那位龐侯爺對你十分有心,就算外頭盛傳你的閒言閒語,你又被退了婚,他卻幫你找大夫過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大夫,這便是告訴眾人,他看上你了。」
花圓圓面上一紅。「那又如何?不過是幫忙找了名大夫來。」
花老爺搖搖頭。「圓圓,龐侯爺出的這一招,是高招哪。此時其它男人對你這個被退了婚又不孕的女子避之唯恐不及,他卻反過來大張旗鼓對你示好,你可知,這宋僑出現在咱們這裡,必造成轟動,這事今日就會傳出去,明日那些對咱們花家閒言閒語的人,勢必會閉上嘴。畢竟誰敢得罪龐侯爺?講你的閒話,就是在打龐侯爺的臉,而他送上的好意,咱們花家又無法拒絕,所以他對你的心意,擺明已公告天下了。」
花圓圓聽了驚訝地抬頭。「爹的意思是?」
「那龐侯爺對你可是用了心思的,你就算不想嫁給他,但是外人卻會視你為龐侯爺的人,再也沒有其它男人敢動你的心思,向我花家提親了。」
花圓圓怔怔地看著爹,她只覺得龐玉堂派宋大夫過來,用意在討好她,卻沒想到經爹分析後,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在。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對於局勢沒有爹爹看得那般透澈。
「他既然視你為他的人,你不如就討好他吧。」花老爺竟開始勸她了。
花圓圓錯愕地開口。「爹的意思,是希望女兒跟了他?」
「那龐侯爺對你勢在必得,你若想找個如意郎君嫁了,應是不可能了。原本我指望你嫁進蕭家做正妻,但這事已經不成。不是爹不幫你,而是爹知道龐侯爺那人,他若有意,必會得手,咱們花家是敵不過他的,但我看他對你有心,若他真打算強要你,早早就收了你了,他沒這麼做,表示他看重你,你明白嗎?」
花圓圓呆望著爹。她萬萬想不到,原以為萬無一失的計策,到頭來卻被龐玉堂反手一扳,風勢一轉,全被他利用個徹底。
花老爺見女兒一臉掙扎,便走來,拍拍她的肩膀,勸慰道:「這男人既對你有心,聽爹的話,就想辦法抓住他的心。」
接下來,爹又分析了許多情勢給她聽,雖說爹疼女兒,但是縱觀朝中局勢,他們花家現在不得不找個靠山了,那龐侯爺出這麼一手,就表示花家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們花家不得不承他的情。
花圓圓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必須為兄嫂和其它族人想。
她回到自己的院落後,坐在床榻上,想到龐玉堂對自己所做的一切,臉上又是潮紅又是青白的。
真沒想到,這個臭龐玉堂居然把爹給馴服同意了。
這一晚,她輾轉反側,心中想著爹說的話,還有龐玉堂勢在必得的態度,想著想著,最後才在睏倦中睡去。
隔日,果然如爹所說,外頭傳言龐玉堂為了她,派了大匹人馬尋找神醫,又花了重金禮聘神醫宋僑為她醫治,還放話說,不惜代價也要治好她。
一時之間,城中人傳得沸沸揚揚,說的全是龐玉堂對她如何上心,一個才被退親的女子,竟入了龐侯爺的眼,還對她愛護有加,說她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子也不為過,先是有幸和蕭安浩定親,才退了親,又被威遠將軍和龐侯爺看上,簡直羨煞全城的姑娘了。
花圓圓氣得不輕,這龐玉堂的心思彎道果然多,她就這麼被他擺了一道,而她還不能罵他呢,還要感謝他的厚愛才行。
這下可好了,她成了他的籠中鳥,他說不會逼她,結果使這麼高竿的一招,即使不逼她,依然可以輕輕鬆鬆將她收入網中,而她還不得不承他的情。
之後,宋僑果然依約,每三日就上門為她診治。
在外人看來,宋僑是為她診治病症,實際上,他只是來過過門、喝個茶,還專程為龐玉堂送信過來。
「這是什麼?」
花圓圓奇怪地看著手中的信箋。這不像一般信箋,上頭還特地綁了條絲帶,像禮物般。
「這是侯爺特地要在下交給姑娘的。」宋僑好整以暇地喝著茶,此刻屋中只有他和花圓圓、花夫人,沒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