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快放手!」他表情有些扭曲,只因對方掐著他的手勁之強大,他都快痛出一身冷汗了。
「要放手當然行,但我得先搞清楚不可,到底是發生什麼事,需要大爺親自過來動手動腳呢?」
「誤會誤會,一切都是誤會!」這人不能惹,至少不能正面槓上。田大壽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要先保下自己的手要緊。
「原來是誤會。」秦知權終於放手,臉上的笑意依舊燦爛,「剛才若有冒犯,請大爺見諒。」
「沒事、沒事!」
田大壽不敢再多留,帶著兩名貼身僕人趕緊離開茶樓,就當自己今日倒霉,諸事不順,還是回家窩著避禍得好。
直到鬧事者下樓後,秦知權才在聞人玄羲對面坐下,忍不住歎氣,「爺,你真得如此……『遺世而獨立』不可嗎?」
若是他沒有恰巧回來,難道主子就任由那個男子無禮的掌招呼到自己身上?那可是多麼大的冒犯!
他是知道主子的個性就是這樣,在任何狀況下都能淡然處之,身旁就算有再大混亂也干擾不了他,那自成一方沉靜淡漠小天地的氣場之強大,還真是無人能敵,也算是另一種奇葩了,但剛才人家都主動上門來找麻煩,主子還是懶得理會,會不會也太淡然過頭了點?
聞人玄羲沒回答他的問題,將桌上的茶壺往他的方向推,「不渴嗎?」
「渴,怎麼不渴!」秦知權知道主子在暗指他多話,也就不再自討沒趣,毫不客氣的倒茶牛飲,但就只靜這麼一會兒,還是嘴賤的忍不住又問:「爺,你到底在看什麼?」
從他剛才回來,就見主子的眼神沒移開窗外過,他完全想不透,外頭的風景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聞人玄羲終於輕閉了下眼,嘴唇微抿,收回視線。秦知權一回來就破壞了他的寧靜,聒噪不休,讓他不禁感到有些無奈,「沒事。」
他喜靜,身旁卻跟著一個有些多話的左右手,而這個左右手還是父皇親自指派給他的,推不掉,真不知父皇是不是故意要他不得安寧?
秦知權微微挑眉,才不信主子說的話,但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開始提起正事,「咱們派出去的手下已經盡速回報完消息,酈水城內沒有『他』的行蹤。」
主子的大皇兄,也是現今太子聞人玄卿,在前一陣子外出時突遇意外,失去行蹤、生死未卜,無論皇室派多少人馬尋找都沒有半點消息,這件事也早已在京城內傳遍開來。
太子消失的這段日子,朝堂內有一派系人馬開始有所動作,以國不可一日無儲君為由,懇請皇帝改立周貴妃所生的三皇子聞人玄緒為太子,與太子派的人不斷在朝堂上起衝突。
皇帝不相信太子已死,所以將尋找太子之事交付給五皇子,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主子的「本事」上頭。
主子當年所拜的師父祝如山是神秘的「陣術師」,善於運用陣法做出平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類似法師、道士,但又不完全一樣。
主子在接下任務後,拿走太子失蹤時所遺留下來的貼身玉珮,用玉珮設下尋人陣,尋人陣給了指示,要他們到南方的酈水城來。
當初主子設陣時,他也在一旁觀看,真是大開眼界。就見主子先在一張大桌子上用硃砂畫出圓形陣法,上頭寫滿他看不懂的文字,再將大慶王朝全版地圖放在陣法上頭,地圖中央放著太子遺留的玉珮,當陣法一啟動,玉珮就自己在地圖上動了起來,繞一圈之後,最後停留在酈水城上。
這表示,他們可以在酈水城找到太子的下落,但不保證是生是死。
他們一到酈水城,他就將隨行的手下全派出去,在酈水城內尋找太子的行蹤,只可惜一無所獲。
「等。」聞人玄羲一點都不著急,保持一貫的氣定神閒吩咐,「線索遲早會出現。」
「那表示咱們得暫時在酈水城住下了。」秦知權點頭,再請示問:「那是要知會官府安排居處,還是咱們自己找?」
「低調些,別驚動官府。」他微微蹙眉,不想面對身份曝光後緊接而來的各種拜訪、麻煩。
「瞭解。」其實早就知道主子的答案是什麼,但好歹人家是主子,還是得得到主子的允諾才合規矩。秦知權眼一瞥,不意發現靠近走道的桌角下有個不明東西,「那是什麼?誰掉的?」
聞人玄羲瞧向身旁的地板,伸手撿起。這是一個粉色的錦緞小香囊,香囊上頭繡著一枝蘭花,簡單卻雅致,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
是剛才那位姑娘不小心遺落的?一想起剛才的姑娘,他始終平靜的心湖倒是蕩漾起一波輕淺漣漪,不由自己。
等到姻緣上門來,我就不信你還能無動於衷、心如止水……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姻緣天注定』。等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她時,你就會明白,何為魂牽夢縈、何為茶飯不思,那思念若狂的心情,是發自內心的無法控制,想擋都擋不了……
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多年前師父曾經說過的話,他始終對這件事不以為意,甚至在今日以前,他都認為自己會無情無愛的孤獨一生。
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卻……動搖了……
秦知權見聞人玄羲居然瞧著香囊出神,很不對勁,忍不住問:「爺,您在想什麼?」
他終於回過神來,表面上還是波瀾不興,「沒事。」
真的沒事?秦知權微蹙眉頭,擺明了不信。他跟在主子身邊也有幾年了,可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表現出有些恍惚失神的模樣,可稀奇了。
沒想到接下來,主子居然做出更稀奇的動作,竟將撿來的香囊收入衣內,安放在胸懷,破天荒的據為己有。
秦知權雙眼一亮。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簡直是不得了呀,他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
「閉嘴。」這一回,聞人玄羲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直接斷了他好奇詢問的念頭。
「……」秦知權馬上一臉哀怨。有問題卻不能問,好悶呀,悶太久可是會得內傷的。
聞人玄羲再度將眼神調轉至窗外,心思早已飄遠,任由秦知權那亟欲探知八卦的眼神一直賊溜溜的在他身上轉,不知什麼叫放棄。
她最終還是哭了嗎?那個既脆弱……又堅強的女人……
第1章(2)
夕陽西下,一個抱著琴的姑娘走在安靜的小巷道內,緩緩的往深處走去。
她五官清秀,渾身散發著一種大家閨秀的高雅氣質,要不是衣裳的布料粗糙,髮髻上沒有任何珠翠裝飾,還會以為她不知是哪個有錢人家的閨女。
她的眼眶始終是紅的,這一路上有好幾次都想哭出來,但她都極力忍住,絕不讓軟弱的淚水掉出來。
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遇到多難堪、多痛苦的事情,都不會再哭了,她要堅強的活下去,絕不被殘酷的外在環境打倒,就此認輸!
一名小男孩原本坐在有些老舊的屋門前等著,一見到她出現,馬上開心的跳起來,「姑姑,你回來啦!」
方纔再如何的難過委屈,在看到小侄子後,她立刻振作了起來,漾起笑容道:「初興,怎麼一個人坐在門前,不怕著涼嗎?」
「我才沒這麼弱,姑姑你少看不起我了。」他沒好氣的微噘起嘴。
二十歲的季清音獨自一人帶著十歲的侄子居住在酈水城內,她有一手好琴藝,以琴師的身份在大戶人家教姑娘彈琴,所收的學費可以供姑侄倆溫飽,再加上她原本就從家中帶出不少銀兩,不愁日子過不下去。
她本來住在京城,是由大哥一手養大的,大哥經商賣藥材,家境小康,卻在四年前被惡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
只因某個惡少仗著自己後台強硬,在京內橫行霸道、做盡壞事,偶然間看上她大嫂的美貌,便想強搶大嫂做妾,大哥憤怒的與惡少打了一架,因此招來禍端。
惡少誣陷他們家賣的藥材混有假貨,害人誤服假藥而死,大哥因此入獄,大嫂知道大禍臨門,將唯一的獨子交給她,要她連夜逃離京城避禍,免得被連累。
之後大哥冤死在獄中,大嫂也跟著自盡,追隨大哥而去,季家只剩她與侄子相依為命,在酈水城落腳過活。
季清音笑著蹲下身,與侄子平視,「好好好,咱們初興最強壯了,強得與一頭牛一樣。」
瞧著與大哥有著神似樣貌的侄子,她很感傷也很欣慰。初興很貼心懂事,從不替她惹麻煩,她無論如何都會努力將他扶養長大,替大哥保住季家最後一條血脈。
「那是當然。」季初興得意一笑,即刻發現姑姑的眼眶紅紅的,像是曾經哭過一樣,「姑姑,誰欺負你了?告訴我,等我再高再壯一些,就去幫姑姑討公道!」
姑姑不曾在他面前掉過淚,但他知道姑姑帶著他受了很多委屈,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快快長大,反過來保護姑姑,不讓姑姑再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