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起過下半輩子的人是你,不然我為什麼要在最風光的時候跟你結婚?你真的以為我是看上你爸爸手裡的權力嗎?梁氏撐到現在我都沒跟爸開過口,又怎麼會用那麼蹩腳的借口跟你結婚?」
杜思同原本只是想弄清楚梁瑾瑜對嚴馨的感情,卻沒想到會聽見她從來沒有奢想過的告白。
那一刻,她整個人完全呆滯,腦袋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迎上那雙勾魂攝魄的眼,表情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杜思同聽到自己那微弱的聲音。
梁瑾瑜勾唇,伸手遮住杜思同的眼睛,再在她無意識微微張開的唇上落下一個吻,杜思同睫毛輕顫,勾得他手心癢癢的,他的目光在此時此刻簡直柔軟到不可思議,可惜杜思同看不到。
他將她抱進懷裡,側臉貼在她的發頂,緩緩閉上眼,用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說:「我愛了你很久很久,多年前,有個剛上大學的女孩兒,個子小小的,眉眼清秀,長得一副可以任人隨意欺負的模樣……」
梁瑾瑜第一次遇到杜思同,是她剛上大學不久,他應院長的邀請去他們學校開講座,順便延攬一些有能力的學生進梁氏。
那時正值金秋,覺得講座枯燥的杜思同偷跑到學校隨處可見的小花壇邊,本來要寫生,完成素描課的作業,那時候日頭不大,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於是畫畫的心思也就擱置了,穿著青綠色罩衫的杜思同憑藉著自己苗條的身軀,好好的涼亭不待,楞是縮在矮矮的灌木叢裡,講座結束打算離開的梁瑾瑜路過,差點以為自己遇到了不小心化身成人的灌木叢仙子。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被自己難得的小幽默給逗笑了。
她穿著米白色的連身裙,套著外罩衫,一雙印著碎花的布鞋和綠油油的草皮融在一起。
邊上放著素描本,上面是一件有了大致輪廓的裙子,沒有細節沒有款式,只是一個輪廓。
梁瑾瑜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素描本,杜思同睡得跟豬一樣,自然沒有半點反應。
「啊!」杜思同本來幾乎要被那溫柔的聲音哄得睡去,但聽到故事進展,睡意突然全消,抬頭想看梁瑾瑜,卻被他按在胸口沒法動,只能埋在他胸膛說:「原來那張畫是你畫的?」
「嗯。」梁瑾瑜說著,臉有點紅。他用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把睡著的杜思同給畫下來,本來打算帶走,想想還是留了下來。
那時候他弄不清楚自己怎麼突然有這個閒情逸致給一個陌生人畫肖像畫,落款的時候本來想寫「致美麗的睡美人」,結果才寫了個To就被自己的舉動逗笑了,於是將素描本放回原位走人。
第二次見到杜思同已經是一年之後,她是獲獎的學生,而他是頒獎嘉賓。他原本只想讓宋昱代自己去就好,卻看到其中有個署名是Ton的設計筆觸很熟悉,他恍惚了一陣,楞是讓宋昱推遲了第二天的洽談,去了學校。
他一眼就認出了當初的那個睡美人,她好像稍微會打扮了一點,黑白分明的杏眸不嫵媚卻足夠動人,臉上化著淡淡的妝,不過看著依舊有點睡眼惺忪,彷彿剛睡醒,她旁邊坐著一個俊朗的少年,微微側頭看著她,兩人交談著,少年時不時笑一聲以示附和。
那一天,他知道了Ton名叫杜思同,同時略微遺憾的想:啊,睡美人已經被其他的王子吻醒了。
杜思同聽梁瑾瑜用從不曾有過的溫柔語調跟她講那些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想抬頭看他,卻一直被他按在懷中,不讓抬頭。
她看不到梁瑾瑜說這些往事時的神情,哪怕她光聽他的語氣、他的回憶就覺得心怦怦直跳,她也依舊看不到他的表情。
梁瑾瑜說了很多,杜思同從來沒聽過他說這麼多話,時間越來越晚,她就聽著梁瑾瑜像個癡漢似的說著他和她每一次機緣巧合的遇見,又是怎麼默默的窺視著她,聽到一些雖然寵溺卻帶了點偏見的形容詞,她還會不太滿意的插嘴一兩句,然後就會聽到梁瑾瑜輕笑。
時光好像在脈脈溫情的話語中飛回到梁瑾瑜嘴裡那個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還不曾有林南的時候,杜思同慢慢闔上眼,好像看到一個寬闊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著校園裡那株楓樹,狹長好看的桃花眼瞇著,嘴邊掛著淡淡的笑,修長的手指正拿著鉛筆在素描本上描繪,而遠處,一個少女側臥在灌木叢下,微微蜷著雙腿,睡得安詳又恬靜。
沒有冬天的寒冷,沒有夏日聒噪的蟬鳴,只有一陣陣悠然的秋風,帶著溫柔的桂花香吹拂過臉頰,風中,隱約還有一個讓人安心的熟悉氣息。
察覺她身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梁瑾瑜終於將摟著她的雙臂鬆開了些,只見她闔著眼,嘴角還微微揚著,心情顯然很不錯,模樣就像那個午後,他的睡美人在他面前毫無防備的睡著,等待王子去吻醒。
他微揚著薄唇,俯下身在她唇上親了親,又舔了舔,像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對情人落下的親暱玩笑。
睡夢中的杜思同也許覺得癢了,有點害羞的抿了一下唇,露出臉頰一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
所以說,這哪裡是政商聯姻?如果初見面那一年,他就知道這個小睡美人注定是他的妻子,就不會錯過這麼多年,不會讓林南霸佔了她的心又傷了她的心,不會讓她反覆的質疑他對她、對這婚姻的忠誠。
羅媛這幾天面對了無數質疑,導致精神不太好,她和鄒梁兩人原本已經論及婚嫁,沒想到突然搞了這麼一出,連對羅媛很滿意的鄒母都有了意見,頻頻暗示鄒梁最好不要再跟她交往。
第10章(2)
梁氏剽竊一事在發佈會之後的第三天水落石出,人證物證俱在,是嚴馨的助理遭受星環珠寶收買,而嚴馨對這個助理太過信任,才讓她幫忙收拾羅媛的新設計稿,監視錄影器清楚記錄下助理拿手機對著稿紙拍照,每張都沒落下的畫面,此外,還有幾通和星環珠寶聯繫,卻遭到刪除的通話紀錄被恢復。
嚴馨沒想到問題竟然出在自己身上,從綁架事件過後,她知道自己和梁瑾瑜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還是沒有輕易放棄,而是將希望寄托在這次梁氏的最後一搏上。
嚴馨自認為很瞭解梁瑾瑜,她覺得梁瑾瑜喜歡有能力的人,只有在事業上能和他齊頭並進、高處比肩的人,才最適合當他的妻子。
「凜冬」是梁氏孤注一擲的翻身仗,也是她為了愛情孤注一擲的翻身仗,她幾乎事事親力親為,也努力拋棄和羅媛的不合,主動將上次杜思同設計的手鐲優點告知,希望和羅媛一起挽救梁氏,誰知道,最終卻被信任了將近四年的人反咬一口。
雖然事情真相大白,但星環珠寶的高層死不承認,梁氏這邊證據就算再確鑿也沒有辦法。
畢竟他們只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旁人信不信卻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
嚴馨自責,這麼大的疏漏全是因為自己一時大意,梁瑾瑜再也不會為她破例,她也無顏再留在梁氏。
「瑾瑜,對不起。」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聽到這三個字。」其實梁瑾瑜也知道是自己太過大意,但嚴馨身邊的助理是跟了她好幾年的,工作勤懇為人務實,雖然沒有多出色但很少犯錯。這次他劍走偏鋒,卻沒想過此時的梁氏已經不是以前的梁氏,上下人等不再像從前一樣一條心,受人利用也是無可奈何。
嚴馨看梁瑾瑜疲倦的揉著眉心,她眼睛一紅,「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太馬虎太大意,是我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的公司再一次面臨破產的危險。但是瑾瑜,我想陪梁氏渡過難關之後再引咎辭職,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既然已經凶多吉少,能走一個算一個吧。」梁瑾瑜站起身,走到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邊。
白天的A市依舊匆忙,多一個公司少一個公司都不會有損它絲毫的繁華。他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桌子上那厚厚一迭等待處理的辭職信說明了一切。
梁氏雖然還未倒,但也已經黔驢技窮。
梁瑾瑜為嚴馨準備了移居國外的手續,他最討厭欠人情債,然而當初她既然在他最危急的關頭推了他一把,現在梁氏有危機,他也只能在這當頭將她推出漩渦,不能說扯平,但求問心無愧吧,以後,誰也不會再欠誰了。
於此同時,杜思同因為前一晚梁瑾瑜跟她說的那些話,第二天一早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唇亡齒寒,梁瑾瑜一旦出事,決計不離婚的她肯定也好過不到哪裡去,但她卻不會就這麼認命。她最鍾愛的是筆,賦予她光芒的是設計,她要重新回到舞台上,重拾這份熱情,一步一步走到梁瑾瑜身邊,告訴他,她不是睡美人,而是可以獨當一面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