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同愛乾淨,不喜歡聞煙酒味兒。剛結婚那會兒他忍了很久,出去應酬滴酒不沾,別人遞來的煙都是接了聞一聞就算抽過了,當時還有人笑話他,「梁總裁跟我們不一樣,人家清心寡慾的,追求的就是個境界,有毅力!你看那誰,只有他看上人的時候才戒幾天,玩膩了接著抽。」
原本只是想抽根煙,剛好出來的時候接了個電話,他覺得氣悶,索性出門去了。
梁瑾瑜平日上下班坐的都是舒適的車子,但他性格張揚,但凡親自開車,一定得是高調到讓人見了就想吹口哨的跑車。杜思同聽到樓下有車子發動後一下一下催油門的聲音,像是打悶雷一樣,好幾次她都害怕管家開門慢一秒,他的車便直直撲到大門上去。
等他走了,杜思同才漸漸平了氣,她正準備起床去洗個手,看到腳邊的戒指盒子,又拿起來打開看了看。紅寶石依舊熱烈,代表著炙熱的愛情……她歎了口氣。
門口有人輕輕敲門,「太太,您睡著了嗎?」
「沒有,進來吧。」杜思同把戒指收起來,邊往浴室走邊說:「什麼事?」
東姨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管藥膏,見她在洗手,東姨站在外頭說:「太太,先生說您脖子受了點傷,讓來我幫您敷一敷。」
杜思同擦乾手摸了摸脖子,拉下衣領對著鏡子照了照。
她戴的是白金鏈子,跟易斷的黃金不一樣,剛才被梁瑾瑜大力扯斷,摸起來非常疼。她出來接過藥膏,笑了笑,「不礙事的,我自己來就行。東姨,你下去早點睡吧。」
東姨一臉無奈地看她,「太太,不是我多嘴,剛才先生下樓的時候臉都氣紅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看樣子是急得不得了要出去,該叮囑的卻一件都沒落下。先生待您如何,他嘴上不說,都在心裡了,您又何必總是跟他置氣?」
杜思同撩起眼看東姨一眼,輕輕笑了笑,「知道了。」
東姨從小照顧梁瑾瑜長大,說話自然偏向他多一點,平日裡為了緩和兩人關係,也編了不少這樣的話,但梁瑾瑜待她好不好,她心裡最清楚不過。
若不是她父親叫杜立行,她在梁家能過得這麼安穩平靜?他費盡心機把她娶到手,圖的到底是什麼,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過是各取所需,就不要假裝什麼夫妻情深、舉案齊眉了。
東姨見勸她沒什麼效果,轉身出去了。
房間裡空下來,安靜的可怕。
杜思同縮到被子裡想睡覺,想到剛才緊張慌亂間聽到的新聞,心裡又是一陣煩躁。
林南……他還敢再回來?
為了前程他不要她了,這沒關係,她可以接受。但是為了前程,他剽竊了她的創意,用了他們共同的名字「NT」,他還好意思再回國?
想到林南,杜思同只想冷笑。梁瑾瑜以為她還愛林南啊,多可笑,她怎麼會還愛他呢?她甚至覺得自己過去很愚蠢,居然會愛上林南那樣不擇手段到沒有底線的人。
窗外北風呼嘯,A市的冬天是這樣的寒冷。臥室燈已全滅,連被窩都溫暖不了她,冷得像冰。
突然,浴室門口的檯子上,手機響了一聲。
她的手機鈴聲不是那樣,想必是梁瑾瑜盛怒之下,忘了帶走。
杜思同懶得起床去看,翻了個身接著睡,沒幾分鐘,手機又響了一聲。
她真是會被梁瑾瑜煩死,人走了,留個手機也不消停。她跳下地去拿他的手機打算關機,螢幕上顯示著簡訊內容。兩條顯示的都是號碼,並沒有存名字,其中一條是:我熬了魚湯,你要不要過來嘗嘗?
另一條換了個號碼:睡不著……好想你哦,你在哪呢,人家去找你吧!
杜思同嗤笑一聲,滑開手機,毫不客氣地點開他的簡訊看。
不出意外,全是不同的手機號碼發來的曖昧訊息,有隱晦的,有直接的,有挑逗的,眼花繚亂。
她真是忍不住覺得好笑……為梁瑾瑜的博愛。他整日身處這麼多鶯鶯燕燕裡,盛怒之下也不忘叮囑傭人「仔細」照顧自己,如果帶了手機,可能還要安撫這些極需安撫的女人們。
一心多用,梁總裁真是好能力。
關了梁瑾瑜的手機,杜思同也不太想睡了。她穿好衣服,下樓碰到正在熄燈的東姨,東姨一臉驚詫,「這麼晚了,太太您也要出去?」
「我回家一趟。」杜思同腳步不停,邊往外走邊圍好圍巾,「今晚不回來了,你早點休息。」
「哎,太太……」東姨追了兩步,杜思同早已推門出去,她只能站在門廊下看著她開車出來,揮著手喊,「太太!先生叮囑過讓您早點休息的,這麼晚了,您家裡人也都休息了,您不能明天再回去嗎?」
不想理會東姨,杜思同用力踩下油門。
她平時上下班大多都是搭計程車,偶爾自己開一下也是平價的大眾款,梁瑾瑜有次站在車庫裡指著她的代步工具笑話她,「也就是別人不知道你現在是梁太太,不然一輛車還沒我一顆輪胎值錢,不得讓人笑話死?」
杜思同覺得今晚想到梁瑾瑜的次數有點太多了,她開著黑色德國雙門小跑車在路上奔馳,其實也並不能真的回家去,順著附近轉了一圈,已經快要凌晨一點。
結婚了,從前的家不能隨心所欲的想回就回,但是她自己的家又哪裡像個家……
這個冬夜,她竟然無處可去。
車裡播著低低的音樂,杜思同往A市最繁華的地段開去,這個時候已經不會堵車了,她倒是希望能堵一堵,反正都是打發時間,看到前後都有人,也許會覺得不是那麼孤獨。
冷不丁電話響起,她一接通,羅媛的聲音傳過來,特別大,特別開心。
「思同你睡著了嗎?睡著了也給我醒過來!快點兒!告訴你個好消息!HRD姊這次拿了第一!好開心啊啊啊—我開心的快要瘋掉了!」
「真的嗎真的嗎?」杜思同也大叫起來,「恭喜你啊媛媛!恭喜你!」
羅媛大笑起來,「別睡了,睡什麼啊!快出來陪我去喝酒!好好慶祝一下!我們去豐園!半個小時後見!」她今天開心,說話都自帶驚歎號,每句都是重音,可見真的是激動極了。
杜思同也替她激動,她們相識好幾年,早已知道對方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對於羅媛來說,珠寶設計就是她的命。
HRD是她們日常叫的簡稱,全名叫安特衛普世界鑽石中心鑽石設計大賽,是業界公認世界上最高級別的鑽石珠寶設計大賽之一。羅媛入行時間並不長,職場上也免不了受到一些苛責和質疑,這次能在HRD上勇奪桂冠,真是裡子面子全都掙回來了,日後她也有了足夠的底氣往更高處走。
杜思同自己也是一名珠寶設計師,雖然她早已收斂鋒芒,不再像從前一樣為事業和夢想努力,但是好朋友能夠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她依然感到開心。
等她到了豐園,羅媛早已經等在大廳了。見她進來,羅媛立刻跑過來,狠狠地抱住了她,「思同思同,我太開心了!太開心了!」
杜思同也反手抱住羅媛,「我也開心,祝賀你啊媛媛,真的太好了,真好!」
羅媛抓著她往豐園樓下的酒吧走去,特別的豪情萬丈,「走走走,去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杜思同被她感染地笑起來,「好,不醉不歸!」
兩個女人還沒進酒吧,樓上就有人跟梁瑾瑜報告,電話直接打到他的房裡。
「梁總裁,梁太太跟她的朋友在樓下酒吧。」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看起來心情不錯。」
豐園是池長昊的地盤,梁瑾瑜跟池長昊也只有點頭的交情,但是豐園的保全和保密措施做得太好,對A市的風頭動向也比別的地方清楚,從來不會做一點不得體的事情,所以梁瑾瑜是豐園的常客,長期包著一間專用客房。
服務生早被訓練的精明無比,杜思同深夜出現在豐園,不論緣由,還是得來跟梁瑾瑜報備一聲。
梁瑾瑜修長的手指在話筒上撣了撣,懶懶地嗯了一聲,正要掛,又吩咐了一句,「離遠看著點兒,別出什麼事兒,晚上要回家就送回去。哦,回頭來我這兒領小費。」
說完,他掛了電話,冷冷地一笑。
看起來心情不錯?
和杜思同結婚第三年的紀念日,他們不歡而散。
他在豐園住了一晚,一肚子氣沒處撒,最後自己喝了瓶酒,抽了一包煙。
杜思同跟羅媛在豐園樓下的酒吧裡瘋了個通宵,氣氛足夠好,一醉貪歡。
這個女人還真是沒心沒肺,活得自由自在。
第二天早上杜思同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醒來摸到手機,是羅媛的。她邊推羅媛邊接了電話,放到羅媛耳邊去,聽到電話那邊簡直是在怒吼了,「羅媛姊你怎麼還沒到!日子過糊塗了嗎?十點還有場新聞發佈會你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