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我爺爺,他和柏璇處得很好……」就見兒子偎在曾爺爺的懷中睡著了,而他那個頑固的爺爺則是小心的抱著寶貝曾孫,也不知不覺地打起瞌睡來。「要是知道我兒子這麼行,早就帶他來了……」
最後兩句話說得很小聲,就怕吵醒這一老一小,不過這幅畫面真的好溫馨,便用手機拍照存證,有照片為證,爺爺想抵賴也抵賴不掉了。
連著幾天下來,臧家都上演同樣的戲碼──
「你不要再跟著我……去找你爸爸……」臧峪昆拄著手杖走來走去,後面的小小人兒以為在跟他玩,格格地直笑,開心地跟著跑。
砰!柏璇跌倒了。臧峪昆一驚,作勢要上前,卻又勉強忍住了。
「你那個爸爸到底跑到哪裡去了?真是的……」念了兩句,見到四周都沒人看到,這才趕緊往回走。「有沒有哪裡痛痛?」
「爺……抱抱……」小小的人兒張開雙臂,跟他撒起嬌。
「不是爺爺,要叫曾爺爺才對,不然以後輩分都搞不清楚就糟了。」臧峪昆沒想到會被個兩歲大的孩子給打敗,明明該恨的,可是看到孩子的臉,就怎麼也氣不下去。
躲在附近偷看的臧柏烈,馬上跳出來。「爺爺,我聽到了!」
「你聽到什麼?」臧峪昆老臉脹紅。
「嘿嘿。」他但笑不語,幫祖父留一點面子。「柏璇喜不喜歡曾爺爺?」
「喜歡!」兒子很配合,說得好大聲。
「哼!誰要他喜歡?」說著,臧峪昆佯裝不悅,就要踱開,又被那稚嫩可愛的呼喚給叫住。
「爺……」柏璇喊得很起勁。
臧柏烈真覺得他這個兒子有夠可愛,果然是他生的。「爺爺,明天我就要帶柏璇回台灣了,你要是想他,下次再帶他回來。」
背對著他的老邁身軀挺直了些,還在死鴨子嘴硬。「我可沒說要承認生他的那個女人。」
「我知道。」他眼眶頓時發熱,知道祖父已經退讓一步了。
「知道就好,盡快把孩子的姓改過來。」說著,便回房間睡個午覺,想到等午覺醒來也該再給律師一個電話,要更改遺囑內容。
「柏璇,你真是幫了把拔一個大忙。」臧柏烈把兒子舉高歡呼,然後在他的頰上印下一個吻。「把拔最愛你了!」
不知道父親在高興什麼,也回了一個滿是口水的親吻。
尾 聲
六月,又到了里長選舉的日子。
小鎮比以往熱鬧,候選人的宣傳車到處跑,柏璇被父親抱在懷中,聽到廣播聲就吵著要出來。
「車、車!」柏璇興奮得跳來跳去。
臧柏烈快抱不住兒子了,只好走出店外,站在騎樓下,不過人太多,又很多車,所以不讓兒子下地。
「小子,你變心也變得太快了,現在不要飛機,要車車了嗎?」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著行駛而過的宣傳車,看得目不轉睛。「姨……姨……」他一眼認出坐在宣傳車上的年輕女人,就是最疼愛自己的里長阿姨。
「柏璇!」投身下一任選舉的里長小姐也朝柏璇揮手,還拋飛吻。
「姨……」柏璇也熱烈回應,讓當爸爸的直翻白眼。
「小子,那個女人不適合你,還是找一個跟你馬麻一樣溫柔的女人比較好。」趁這時候來個機會教育。
送走客人,瑀曦也走出來,剛好見到宣傳車過去。「希望她今年也會當選,不過聽說這次的對手很強。」
「這樣才會好玩。」臧柏烈抱著兒子跟著她返回店內。「你的護照什麼時候可以辦下來?」
瑀曦收拾著客人吃完的空盤子。「明天就可以去旅行社拿了,我知道你爺爺也許不歡迎我去,說話也會不好聽,但是我真的想見他一面,跟他當面說聲謝謝,謝謝他願意承認柏璇。」
「我知道。」他能體會她的心情。
「馬麻……喝……」小小的手臂伸得很長,想拿吧檯上的養樂多。
她插上吸管,拿給他。「好,慢慢喝。」
「我有偷偷問家裡的傭人,他們說爺爺知道我要再帶柏璇回舊金山後,就買了玩具藏在書房裡,還怕讓人看到,不准他們進去裡面打掃,其實大家早就知道了,可見得他真的很喜歡柏璇。」臧柏烈笑看著喝了養樂多,一臉滿足的兒子。「告訴把拔,柏璇喜不喜歡曾爺爺?」
彎彎的眼笑得都瞇了,嘴巴更甜。「喜歡……把拔……馬麻……爺……」
「是曾爺爺才對。」
「爺……」柏璇也很想念那個老爺爺。
臧柏烈看店裡沒客人了,便提議一起出去散步。不過當他們經過富貴客棧門口,臧柏烈便先抱著兒子進去,當他再出來時,兒子已經不見了。
「柏璇呢?」瑀曦問。
「我讓他跟衛大哥的兒子一起玩,我們好久沒有單獨相處了,每次都多了一個小電燈泡。」他有些吃味地說。
瑀曦嬌橫他一眼。「那可是你兒子。」
「現在有了兒子,你就只顧著他,都忽略了我的需要。」臧柏烈的口氣可是酸得很。「我比他更需要你。」
她羞紅了臉。「我知道你很委屈。」每次他們好不容易進入狀況,卻又被兒子打斷,對他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剛剛已經拜託衛大哥了,今晚就把柏璇寄放在他們家,今天晚上你要好好地補償我。」他曖昧地說。
「小聲一點。」瑀曦輕輕捶他一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今晚我要大展身手。」臧柏烈笑得很邪惡。
「真受不了你。」她笑嗔。
兩人的手指交握著,走在這條紅磚路上,和認識的鄉親點頭打個招呼,走遍全世界,原來在這裡才真的是如魚得水,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能夠完全放鬆心情,人與人的相處不是看對方的條件,而是心。
「就算到了其他地方,離得再遠,最後我還是想回到這裡來,因為這裡是我的家,有我最愛的人。」
她揚起柔美的唇角,因這番話而漾出淚光。
就因為經過不少波折,所以特別珍惜這一刻,因為它是如此得來不易。
到了晚上,臧柏烈洗好澡出來,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準備度個浪漫的夜晚,絕對不想再被人打斷。
「你好香……」他從後頭摟著已經換好蕾絲睡衣的瑀曦,兩手開始不規矩了。「不准再想兒子,只能想我!」
「我知道……我愛你……」瑀曦笑得雙肩抖動。
「我也愛你。」
偏偏在這時,手機響了。
「唔……」他無力地呻吟。「我忘了關手機……」
「先去接吧。」她親了親他沮喪的嘴角。
「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跟他作對。「是我爺爺打來的。」這個就不能罵對方不懂得挑時間了。
「爺爺……」不過那一端傳來的卻是傭人的聲音。「什麼?你說什麼?再說清楚一點!」
瑀曦看他臉色不對,無聲地問:「怎麼了?」
「……好,我知道,我會盡快趕回去。」臧柏烈哽咽地掛斷手機,望著瑀曦,久久說不出話來。「我爺爺……他過世了。」
「怎麼會這樣?」聽了,她淚水也跟著流下來。
「傭人覺得奇怪,爺爺很少會睡到這麼晚都還沒有起床,便去他房裡看一下,結果怎麼叫他都叫不醒,就趕緊請醫生,才知道他是在睡夢中走了……」他抱住她,把頭放在她肩上,痛哭失聲。「他怎麼不等我回去?為什麼不再多等幾天?他不是想見柏璇嗎?」
「我應該早一點去看他的……」她不該等那麼久,該早一點去謝謝他老人家,還有求他原諒。
臧柏烈雖然知道祖父年紀大了,可是從來沒有什麼太大的病痛,以為可以再陪他幾年。「明天拿到護照,我們就出發。」
「好。」瑀曦跟著他一起哭。「我真的……好想見見他。」
他與她相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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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行過了簡單隆重的喪禮,這是臧峪昆在遺囑中要求的,就是不想要一些不相干的人來參加,就跟他生前一樣,喜歡低調,不愛熱鬧,所以來的都是一些老朋友,用懷念的心情送他一程。
隔天,一名華裔律師登門拜訪了。
「這是臧老先生生前所做的安排……他在一個月前已經把所有的財產重新做了分配,除了公司歸臧柏烈先生所有,這間房子還有其他收藏的古董字畫,則是在拍賣之後,全部所得會捐給舊金山的幾個慈善機構,還會給家裡的傭人各一筆錢,另外也為他的曾孫成立一個基金,可以供應他念完大學所有的費用。」
臧柏烈接過文件,喉頭微梗。「我事前一點都不知道,那就照我爺爺說的,我沒有意見。」或許祖父早就有預感自己會這麼突然的離開人世,所以事先就寫好了遺囑。
「還有這封信,臧老先生指名要給林瑀曦小姐。」律師又從公事包中拿出信封,交給穿著一身黑色洋裝,滿臉哀戚的瑀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