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郝仁知道今天譚亦秋會回來,才故意找學生來氣她。
這段時間他們總是吵架,譚亦秋所在的公司即將上市,她身為公司骨幹,天天忙得不可開交,公司順利上市後,她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升到副總。
其實單單只是因為工作忙而忽略他倒也沒什麼,重點是,郝仁聽說譚亦秋的前男友宋何最近回國了,這才令他如臨大敵、亂了陣腳,試圖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在譚亦秋心中的地位。
雖然今天的舉動成功地激怒了她,但她隨口說出離婚兩個字,反而踩中了郝仁的尾巴。
他瞇起眼睛,問道:「你要和我離婚?」
譚亦秋回嘴說:「我一開始就不該和你結婚。」
郝仁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那你應該跟誰結婚?宋何嗎?」
譚亦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還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事情過去這麼久了,難道你就沒點新鮮的梗嗎?有事沒事就搬出宋何來,我不想因為同一件事跟你吵這麼多年。」她拉著床單下床,似乎根本不想和郝仁共處一室,逕自走出去。
郝仁赤身裸體地追上來,但他走了幾步之後就停了下來,臉色鐵青地站了一會,緊接著轉身回房。
近一年多來,他們爭吵了無數次,但每一次都是以郝仁服軟而告終,這一次也不例外。
郝仁將車子停在譚亦秋的公司門口,副駕駛座上擺著一束玫瑰,和一個放著胸針的天鵝絨盒子。
他伸手摸了摸花瓣,心想今晚要帶譚亦秋去她最愛的那家日式料理吃晚餐,再帶她去看場電影,有時間還可以去散散步,這樣一來,譚亦秋肯定不會再生氣了,打好了如意算盤後,郝仁心情甚好地等譚亦秋下班。
當時針即將指向七的時候,譚亦秋出現在公司大樓外。
郝仁的臉上浮現笑容,他拿起玫瑰花和胸針,打開車門探出大半個身子,對著譚亦秋按了兩下喇叭,但譚亦秋並沒有朝他這邊看過來,因為有一輛車子直接停在她眼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接著車裡下來一個男人,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銀灰色西裝,手裡同樣也捧著一束玫瑰。
郝仁的笑容已經轉化成了憤怒,那是宋何。
宋何站在車前和譚亦秋說話。
譚亦秋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說話間目光一轉,不經意地落到了郝仁的身上,她看見了他,然後臉色微微一變。
郝仁拿著花和胸針走過馬路,來到他們身邊,他的臉色鐵青,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宋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溫和地笑了笑,「這麼巧啊,郝老師。」
郝仁筆直地看了譚亦秋一會,抓起她纖細的手臂,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譚亦秋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索性和他走過馬路坐上車,宋何看著他們兩個人離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低頭看著懷中的玫瑰笑了笑。
砰的一聲,郝仁關上車門,接著順手將玫瑰花和胸針扔到後座。
譚亦秋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你不要誤會。」
從見面到回家,這是他們之間所說的唯一一句話,郝仁沒再說話,譚亦秋也不再解釋,兩人一路靜默地回到公寓。
回家之後,譚亦秋看到郝仁懷裡還捧著那束花,姿勢好像是要把花遞給她,她的心頭不禁變得柔軟起來,開口道:「我……」
「我今天本來打算用這個哄你開心的。」郝仁在她面前把花扔到地上,「但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譚亦秋愣在了原地。
郝仁冷冷地看著她,眼珠似乎被盛怒燒得更幽黑,「你不是想離婚嗎?」
譚亦秋不禁挺直了背脊。
郝仁在她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地說:「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就去戶政事務所。」說完他就離開了公寓,只留下譚亦秋傻傻地站在客廳中央。
不知過了多久,譚亦秋才回過神,她的小腿已經站到麻掉了,那感覺好像有無數只小螞蟻在骨頭上爬,順著血管一路爬到她的心頭,將她咬得痛癢難耐。
譚亦秋想要蹲下去,但她的膝蓋卻無論如何都彎不下去,她知道,即便自己蹲下去,也沒人會來摟著她、安慰她。
事情的走向似乎和她高中時一模一樣,那時宋何不肯相信她,狠狠地拋棄了她;多年後的今天,郝仁重蹈覆轍,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譚亦秋輕輕地笑,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將她的笑容變得更加苦澀,這次的心痛遠勝於宋何帶給她的痛,她根本就沒有想到,當初信誓旦旦地說會信任她的郝仁也會變成這樣,他們多年婚姻所建立起的信任居然如此脆弱,雖然她早有預感……
早先在郝仁手機裡發現其他女人發給他的簡訊時,她就有所察覺了,而前幾天在公寓看到那個年輕女人後,她就更肯定了,郝仁一定是嫌棄她老了,或許他當初追求她,也只是因為她年輕漂亮,她想不出第二個郝仁會對她那麼癡情的理由,畢竟當時她對他的態度那麼惡劣。
譚亦秋覺得自己的心頭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憤怒,呵呵,宋何和郝仁在這方面還真是驚人的相似,都把她當成了一個花瓶,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掉。
但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譚亦秋了,現在的她有地位、有工作,就算她是一個花瓶,也是個足以把他們砸得頭破血流的花瓶,她這次不會再那麼懦弱了,沒有了郝仁,她會變得更自由,可即便如此,她的眼淚為什麼還是流個不停?
第2章(1)
然而那個被譚亦秋在心裡罵得頭破血流的郝仁,沒過幾個小時就後悔了自己的決定。
他剛才一定是腦袋秀逗了,好端端地為什麼說離婚啊,追了這麼多年才追到的老婆,憑什麼便宜地讓給別人啊?
郝仁煩躁地用手抓了抓頭髮,心裡暗罵自己太衝動,怎麼也不聽譚亦秋解釋一下,他是從什麼時候這麼不信任譚亦秋的?這樣的他和之前的宋何又有什麼兩樣?
可能是最近的他太古怪了吧,因為兩人的婚姻步入第八個年頭,所以就覺得莫名地恐慌,總怕那個傳說中的七年之癢會落到他們兩個的頭上。
他這個想法明明是怕譚亦秋會離開自己啊,可為什麼實際做出行動卻是主動提出了離婚?郝仁,你他媽的真是秀逗秀到外婆家了,他忍不住狠狠地捶了自己的頭幾下。
「你這是幹什麼?」端著兩杯酒的郝寧從吧檯後走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郝仁垂頭喪氣的模樣。
郝仁倏地站起來,愣頭愣腦地說:「要不我現在就回家下跪求饒吧?」
郝寧把酒放到他面前,「不愧是我大哥,有骨氣。」
郝仁說:「老婆都要沒了,要骨氣還有個屁用。」
郝寧擰著眉說:「你好歹是做過老師的人,有點素質行不行?你就是太粗俗了,嫂子才不給你好臉色看。」
郝仁又坐回去,拿起眼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用力地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她不給我好臉色要給誰好臉色?那個混蛋宋何嗎?他媽的,一想起他,老子就有氣。」
「你搶了人家的女朋友,你有什麼氣?」
「喂,你到底是誰弟弟?你改姓宋算了。」
郝寧思考了一下,然後搖頭,「宋寧不太好聽,拗口。」
郝仁真是敗給自己這個弟弟了,別看他平時一副不言不語、波瀾不驚的樣子,但說出口的話卻足以把人氣死。
郝仁不和他計較,轉而用手搓了搓臉,用力地揉著下巴,嘴裡唸唸有詞,「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要不去低頭認個錯?」
郝寧默默地抿了口酒。
郝仁自顧自地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不行,那也太沒面子了,畢竟是她和宋何見面在先啊。」
郝寧讓酒在嘴裡滾了一下,然後才嚥下去。
郝仁又搖頭說:「但如果她什麼都沒做,我不是就冤枉她了?到時候老婆跑了可就太冤枉了。」
郝寧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但就這樣回去了又好不甘心,可她如果真和我離婚了怎麼辦?她不會真和我離婚吧?這女人沒道理這麼狠心啊。」郝仁的手指迅速地拍打著桌面,急促而快速的嗒嗒聲昭示著他此刻焦躁的心情。
郝仁翻來覆去地碎碎念,讓郝寧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你能不能再嘮叨點?」
郝仁被他吼得一愣,喊了回去,「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郝寧站起來,一掃剛才面無表情的樣子,變得暴躁不已,「現在他媽的都凌晨一點了,你他媽的這麼晚回去吵人睡覺幹什麼?快滾去客房睡覺,明天一大早回家跪地求饒,求饒不成就把女人捆上床,看她還怎麼和你離婚。」
一口氣吼完,郝寧揉了揉自己幾乎要豎起來的眉毛,不耐地道:「嘮嘮叨叨的,精神分裂啊。」說完又罵了句髒話,回房睡覺了,臨走前還把客廳燈關上,把郝仁一個人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