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若由通房升為妾,那就不一樣了,好歹能賣賣面子說兩句話,套點房裡話。
「迎喜,心不要太大,我能把你送到大少爺身邊,也能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別仗著一點小聰明兩面討好,該給你的我不會虧待你。」她那點小伎倆還不夠瞧。
表面乖順的迎喜慣於迎合,她眼眶一紅的跪在賈氏腳旁,力道適中的槌腳示好。
「奴婢不敢,奴婢說的是實心話呀!夫人的大事奴婢時時謹記在心,哪敢或忘,杜姨娘她……」她話說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
「杜姨娘?」賈氏回想著繼子後院的女人,竟想不起杜姨娘是何面貌,那張老是哭哭啼啼的臉孔十分模糊。
杜姨娘在她心中是無足輕重的小沙粒,可有可無,犯不著費心去惦記,她早晚會死在妻妾的爭鬥下。
「自從杜姨娘大病一場後,或許大少奶奶惺惺相惜,三天兩頭就讓人傳杜姨娘到清雨閣,還不時送些布料、首飾給她,叫人看了好不眼紅。」
如果她也是姨娘的話,哪有杜姨娘出頭的一天,杜姨娘不過仗著姨娘這身份多了點好處罷了。
迎喜話語酸溜溜的,不無加油添醋,把杜雲錦推向風口浪尖,好迴避她辦事不力的事實。
有個替死鬼好推她又何必客氣?人不自私那就是神了,而她道行還不夠,只能當個推波助瀾的小人。
「你是說她和大少奶奶交好?」也許她能搭上杜姨娘這條線,使其為己所用,賈氏暗自盤算著。
「交不交好奴婢並不知情,可是每回杜姨娘從清雨閣走出來,總是笑得兩眼瞇成一條線,和那個傻氣的丫頭翠花有說有笑的回到遺花院。」
不要怪我,杜姨娘,誰讓你把姐妹們的好運全佔了,讓人很想尋你的晦氣。
陷人於水火之中,得利的自是她迎喜。
「迎喜。」賈氏若有所思的撫摸迎喜媚中帶俏的勾魂媚眼,細狹的鳳眸眼梢往上勾,如此媚態怎會捉不住男人的心?
「是的,夫人。」她眸子低垂,狀似溫順。
「想辦法拉攏杜姨娘,讓她去探探大少奶奶的底。」
茶商趙家不得不防,即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不允許趙雁如生的賤種上位,江南首富沐府日後的當家只能是她兒子。
活著的時候爭寵愛,死了爭口氣,她賈清琴的容貌和才情絕不輸任何人,一個死人憑什麼跟她爭?
賈氏到現在還怨恨已逝的趙雁如,因為她不管再怎麼爭,又偏房扶正了,在元配夫人靈前她還是得行妾禮,年年過年的家族祭祖行三叩禮,奉趙氏為正室夫人。
迎喜故作為難地遲疑了一下,「可是她不太和我們這些通房往來,每每把屋子鎖得死緊,想和她聊幾句都不得其門而入,只有大少爺去踹門才肯打開。」
聞言,賈氏銳利的眼一瞇,「大少爺踹門?」
「是呀!身為姨娘就是比我們嬌貴,連見了大少爺都敢擺譜,換成我們哪敢給大少爺臉色看,還不歡天喜地的迎上前,眉開眼笑的伺候。」賤人賤命,通房本就低人一等。
迎喜不放過任何機會拿杜姨娘當槍使,明裡暗裡透露杜姨娘仗著姨娘身份才能和大少爺好上了,如果她也是姨娘,憑她勾引人的本事,哪還有杜姨娘說話的分?早踢到牆角淚汪汪了。
「用不著酸言酸語的,若是你也有能耐勾得男人為你神魂顛倒,抬舉為姨娘還是個事嗎?一句話就能讓你得償所願。」一抹譏色閃過賈氏眼底,她樂呵呵地賞人甜棗。
喜出望外的迎喜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謝謝夫人、謝謝夫人,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地為夫人做事。,絕不怠慢。」
「起來吧!別把如花似玉的臉蛋給磕傷了,回頭你家大少爺心疼地找我算賬,我可是不認的。」
這丫頭還有利用的地方,暫時留著她,女人若沒有嬌美容顏什麼也做不了,風流之人皆重色。
桃腮一紅,她羞答答地低下頭。「夫人取消奴婢。」
「不過……」賈氏一句「不過」,讓迎喜的心口跳了一下。「要是你沒辦好我要你做的事,你也是伺候過我的人,該死的人有何下場,我不希望你是其中之一。」
迎喜手指發涼的一頷首,粉頰的血色淡了些,她暗暗警惕著自己不能出錯,要想在後院立足,她不得不使手段了,否則死的會是她。
淺笑的鳳眸迸出陰狠。
「哎呀!雲錦妹妹,大少爺「又」送了你什麼好東西?是拳頭大的東珠呢,還是鑲滿寶石的珠釵?趕緊拿出來炫耀炫耀,讓姐妹們瞅瞅、開開眼界,別藏私了。」
一開院門,不請自來的鶯鶯燕燕蜂擁而至,不等人拒絕的裝親熱、套交情,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樣子,逼得人家不得不盛情款待,笑到臉發僵也要讓人賓至如歸。
第八章 通房來找碴(2)
其實杜雲錦也很為難,她根本不想和這群不懷好意的女人來往,她不用腦袋想也知曉她們是來找麻煩的,合群體之力將她鬥垮了,其中的領頭人就有機會上位了。
她不是息事寧人,忍一時之氣裝縮頭烏龜,而是她覺得沒必要,因為她遲早會離開沐府,與人鬥氣有什麼意思?
自始至終,她從未當沐府是可以安穩避風雨的家,也乜野一絲認同感,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丫頭也好,或是和她不同心、私底下嘲笑她不會做人的守門婆子,她一律當成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也不會刻意去關注,由著她們蹬鼻子上臉,自以為是的奴大欺主。
所以服侍她的大丫頭一直只有翠花一個人,即使姨娘的分例是四名大丫頭,她照樣婉拒大少奶奶的厚待。
不過大少奶奶的個性和她的好友關養真很像,兩人一交談便有「蒼茫天地間,唯她是知交」的感覺,非常合得來,常常話匣子一打開就聊到忘我,把旁人都給忘了。
若有一天她走了,相信最割捨不下的是對人溫和的大少奶奶,朋友不用多,她懂你就好。
「你們擠什麼擠?沒瞧見我家姨娘被你家擠得快踹不過氣了嗎?你們想趁機害死姨娘是不是?」翠花衝破重圍,一心護主的將陷在人群的主子給救出來。
啊!多美好的空氣,她差一點被劣質脂粉味嗆死。杜雲錦大大的喘口氣,以嘉獎的眼神看了忠心的丫頭一眼。
「你是什麼東西,有我們在的地方由得你開口嗎?賤丫頭還不推開。」仗著是沐老夫人給的人,越來越不肯認份的春雪倨傲地推了翠花一把,尖細的下巴高高抬起。
「我是丫頭你還不是丫頭,我主子也是你主子,我們平平是丫頭,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嚇到了我們姨娘你擔得起嗎?」翠花平得像木板的胸脯往前一挺,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說得好,不愧她時不時灌輸「女兒當自強」的觀念,丫頭也是人,沒有誰高誰低,自個兒底氣足了,誰還敢低看一眼?
凶人怕惡人,惡的怕不要命的,心一橫,把命豁出去了,就是千兵萬馬也不敵。
一臉淺笑的杜雲錦坐到角落裡剝著栗子殼,十分悠閒的作壁上觀,不時做「技術性觀摩」,女人吵架也是一門學問。
「你……你好個沒皮沒臉的臭丫頭,竟敢指著我的鼻頭羞辱,我可是老夫人指給大少爺的通房丫頭,不是你能指手劃腳的,亂了規矩要亂棒打死。」她春雪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翠花是仗了誰的勢?
後院的女人有分得寵和不得寵兩種,春雪是沐老夫人給的,所以介於兩者之間,既不特別受寵,也不至於受冷落,沐昊然心血來潮時也會召她侍寢幾回,一完事就讓她離開。
其實後院的女人差不多是這種情形,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獲得專寵,沐昊然的風流主要是對外面的女人,養在後院的反而不怎麼重視,一個月兩三回已是極大的恩寵。
只是人人有機會的平衡被打破了,大少爺居然連著大半個月沒找她或迎喜,還勤跑遺花院,把一干女人看得心肝直疼。
雨露均沾時沒怨言,大家都一樣,想要上位是各憑本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也不必怨誰。
可是人不來了,或者說不找她們,偏偏往某人的屋子鑽,那事態就嚴重了,哪能不理不睬地忍其發展?
有人鼓動了,剛好她們也想上門尋釁,那麼就一起來吧!人多勢眾好欺人,姐妹們合起來下馬威。
「你才沒規矩呢!動不動就搬出老夫人,你這是打老夫人的臉,難道是老夫人叫你來遺花院鬧事不成?」
人是講道理的,行得正、坐得端,她才不……不怕老夫人。
翠花的心裡還是有點怕的,老夫人是何等威嚴呀!眼皮動一動就叫人心驚膽顫了,哪敢有一句不敬?
不過她始終認定的主子只有一個,就是杜雲錦,雖然主子生了一場病後變得有點奇怪,可她一如往常地挺身相護,主子好便是她好,誰欺負主子也就是欺負她,不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