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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千尋

  屋子?他當這裡是飯店啊,阿觀又想笑了。

  阿觀試著告訴自己,她不是笑覺神經出問題,而是天性豁達、不懼生死,笑看塵世浮沉,眼界開明了,便是重如泰山的生死大事也輕如鴻毛。

  所以這回她笑得大方,笑得不壓抑,笑看被齊穆笙嚇呆的獄卒們連滾帶爬地去張羅齊三爺的命令,心想,權勢還真是好東西。

  不過一個時辰工夫,乾淨屋子就擺弄出來了,那屋子乾爽不潮,不只有桌有椅有床有褥,連梳妝台、臉盆架子、小櫃子全給弄上,他們想得周到,還用長長的布圍出一小塊地方,讓阿觀可以洗澡更衣。

  齊穆笙這才臉色緩和,拿出一張百兩銀票交給他們,「好好照應王妃,日後三餐萬客樓的夥計會定時送過來,你們別想從當中撈油水,下回爺過來,若是見著王妃瘦了,她瘦一錢,爺就從你們身上給刮下一兩肉,明白沒?」

  他的口氣威風凜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齊穆韌那個威武大將軍。

  「是,奴才一定照辦。」獄卒們瞄了眼銀票,眼睛發亮,笑得闔不攏嘴,也不枉他們將頭頭小妾屋裡的東西全給張羅過來。

  「行了,下去吧。」

  獄卒們恭敬地退出牢房外,齊穆笙把曉陽讓他帶來的東西給一一歸位,不多久,桌上有筆墨紙書,櫃子裡有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阿觀看見那些胭脂珠翠、白玉霜、美容乳時,忍不住笑出聲,「關在獄中還上妝的,我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她收口,後面那兩句實在不宜。

  「全是你「親人」們的用心,廢話別多說,我離開後,先把藥給上了,下回我過來,若是你的傷還沒好,恐怕再送進來的不是這些瓶瓶罐罐,而是你那四個丫頭了。」

  「知道,我會好好照料自己。」

  齊穆笙點頭,轉身離去,走到牢房門口,他腳步遲疑地轉身,忍不住問了句,「嫂子,無論如何,你都沒辦法與何宛心共事一夫嗎?」

  阿觀梗了喉,這個時候還問這種話,他是瘋了還是傻了,就算她念頭轉換,也沒有這等機會了吧?不過,她依然實話實說。

  「三爺覺得,把老虎和山羊關在一起,幾天後會出現什麼狀況?」

  和和美美、雙獸同樂的情況是別想了,他也實話實說,「會剩下一隻吃飽的老虎和一副山羊骨架子。」

  阿觀認同他的答案,點頭。

  「你是老虎還是山羊?」

  「你說呢,誰看起來比較像是待宰的模樣?」

  他無奈地指指她,阿觀又是百分百認同地點了下頭。

  他歎氣,像是保證又像承諾似的說:「放心,爺定會給你出這口惡氣,爺在此發誓,會把你這只山羊完好無缺給救回來。」

  這回她不認同了,所以敷衍笑兩聲,不再言語。

  齊穆笙看看四周,再叮囑獄卒們幾句,讓他們把阿觀當姑奶奶伺候著,才安心離開。

  凝視著他的背影,阿觀深吸氣,再將那口堵在胸口的氣慢慢吐盡,齊穆韌有何宛心,齊穆笙呢?人生總要愛過那麼一回才不遺憾,她但願他也能轟轟烈烈愛一遭。

  第四十九章  拆了皇子府(1)

  在皇帝的要求下,文官們各自呈上了整肅吏治、處置貪腐官員的章程,只是眾人沒想到皇上第一個開刀的竟是葉家。

  但即使當著文武百官面前處置了葉定國,皇帝還是滿臉不悅。

  葉定國吃定皇帝心軟,他不替自己的貪瀆分辯半句,口口聲聲痛罵自己、磕破他的老額頭,讓人心生不忍。

  當所有臣官都以為這回皇上定是要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為四皇子的前程留下一個機會時,皇帝咬緊牙關,堅持免除葉定國的丞相一職,而十幾名查證出有貪瀆事實的葉氏子孫,一律除官入刑,至於散播謠言、造成軍心不安的葉定華,則被判流放。

  葉家至此是一敗塗地了,聽見這個消息,皇貴妃暈了過去,急召太醫,四皇子匆忙入宮,想替葉家求情。

  四皇子不求情還沒事,這一求,讓皇帝更厭惡上幾分,自己的二皇兄被貶為庶民的時候,他非但沒出面求情,事後還在府裡邀集一幫狐群狗黨徹夜狂歡。

  怎地,葉家的血緣還勝過皇家血脈,若他是這麼想的,無妨,就讓他去當葉家子孫,好好承歡葉定國膝下。

  一番斥責後,皇帝將四皇子趕回去,命他閉門思過。

  下了朝,皇上沒往福安宮探望葉茹秧,對他而言,沒將她和四皇子入罪,已是手下留情。

  皇帝繃著臉前往御書房,遠遠地,王順看見齊穆韌還跪在御書房裡頭,那兩道眉毛扭曲成團,王爺這回是怎的,非要同皇帝槓上嗎?皇上心情差得很,他就不怕牽連還在獄中的妻子?

  皇帝也看見齊穆韌了,他冷著臉走進屋裡,這才發現齊穆笙也跪在齊穆韌身邊,看見齊穆笙,皇帝臉色稍霽。

  齊穆罜給宥家置辦屋宅、塞銀兩的事,他知道了,他也知道齊穆笙在宥家臨行前那一番真心實意的勸慰。

  齊穆笙要宥家好好作為,千萬別因此失志喪氣,斷送自己的人生,他要宥家振作、要他以自身才能,另創出一番事業。

  這才是兄弟啊,這才叫做親情,為什麼齊穆笙、齊穆韌能夠做的事,其他兒子就是做不到?

  宥莘在府中徹夜狂賀同時,與宥家一母同胞的宥賓閉門不出,生怕皇上遷怒自己,連半兩銀子都沒送上,其他幾個年紀小的也是噤若寒蟬,不敢表示,唯有宥鈞……皇上歎口氣,他還懂得讓妻子偷偷給二嫂塞東西。

  皇帝大步走進御書房,隨侍在側的王順立刻遞上茶水,悄悄地與齊三爺對上眼,他微微搖頭,王爺和三爺不該挑這個時候惹事,皇上心情不順吶。

  齊穆笙明白王順的意思,可這會兒實在顧管不上。

  坐在桌案後,皇帝炯炯目光迎向兩兄弟的注視,一個滿面疲憊、胡碴冒了滿臉,從窗外投射進來的日光,將他的側影修剪得分外清俊孤瘦,兩道超拔凌銳的鷹眉緊蹙,一個則是臉色蒼白,長眉斜飛,一雙眼睛雪亮卻隱含慍怒,好像誰欠他幾百萬兩銀。

  這是對天子的態度嗎?自己竟縱容這兩兄弟目中無人至此?一個惱火,皇帝大掌拍到桌面,怒聲問齊穆韌,「你遞條子告假了嗎?誰允你不上早朝的?」

  齊穆韌沒有回答皇上的問題,卻是一揖趴伏到地,重複著說過無數遍的句子。

  「懇求皇上饒阿觀一命。」

  哼,談判不成就不喊父皇了?還真是現實得厲害啊。

  皇帝爍亮的目光盯住齊穆韌,凝聲說道:「怎麼饒?她毒害的可是皇貴妃,朕饒了她,這世間還有道理律法嗎?」

  「皇貴妃身子無恙。」齊穆笙插進話。

  「難不成要皇貴妃死絕死透了,朕才能嚴辦葉茹觀?」皇帝冷冷一哼,說道:「別忘記,這個罪名是你親手替她套上的,在你做出決定那刻,便造就了她的下場命運,穆韌,放手吧,她已經不是你的阿觀。」

  「我不會放手的,她是我的妻子。」

  「要朕提醒你幾次,葉茹觀已經收下休書,她和你靖王爺再無半點關係。」

  「那紙休書,我不認。」

  他捏緊拳頭,額頭青筋暴張,那不是休書而是烙鐵,狠狠地在他胸口烙上無法抹滅的疼痛。

  「那不只是休書,還是朕親蓋上大印的聖旨,在你眼裡,連聖旨都可以不作數?」

  皇帝口氣冷厲。

  後悔嗎?可惜天底下啥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皇上只是要一個人頂罪罷了,微臣願意頂下這條罪名。」齊穆韌迎視皇帝,口氣裡有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你怎麼頂,朕還有大把差事要你去做。」皇帝口氣很硬地說。

  「阿觀一死,微臣立刻退隱朝堂。」齊穆韌口氣更硬,他堅持立場,堅持保住阿觀。

  「為一個女人放棄利祿功名,你腦子壞了嗎?」他眉心蹙起三道銳利豎紋。

  「阿觀於微臣,不只是女人。」齊穆韌還他一個乖張孤傲的眼神。

  別開臉,皇上不欲見他。

  「爭執這些無益,這案子朕已經交辦下去,待李慶文幾個徹查清楚後會擬個章程上來,屆時要殺要關,朕會讓王順知會你一聲。」

  聽見皇帝此話,齊穆笙忍不住揚聲道:「還徹查?李慶文沒審,已經有人去審過一回,連供詞都已經出來,只等著把阿觀打死、按上指印便是罪證確鑿,若非臣及時趕到,現在二哥已經入獄,而我得去替嫂子收屍了。」

  「齊穆笙,你在說什麼渾話?」他快被這對兄弟給活活氣死了,生一堆兒子全是不省心的。

  齊穆笙也不爭辯,僅是從懷裡掏出程氏的供詞呈上,王順接手,擺到皇帝面前。

  方纔一下早朝,他趕著在皇帝前頭進入御書房,來得太匆忙,獄中之事尚未對二哥說分明皇上便到了,因此聽了他的話,不只皇帝坳了雙眉,二哥也怒目瞠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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