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爾,從小到大你見哪回額布奈何得了我?」
這倒是,阿特爾默認,隨即又道:「可事關公子娶親大事,老爺怕是不會輕易讓步,除非公子對蔡家小娘子僅是覺得新鮮好玩,沒想過向小娘子求親。」
「我對竇娥不是覺得新鮮好玩那般輕浮,她很不一樣,我說不上來,雖說我現下還沒想到那麼遠,但求親也並非不可能……總之,我不煩惱額布,比較煩惱竇娥是不是還記掛著蔡公子!」
「公子,屬下仍覺得老爺才是公子該憂心的,畢竟公子的身份不一般。」阿特爾再次提醒道。
楚勀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有些不耐的道:「你先隨我去蔡府,其他的都別想了,至於你想怎麼回報額布,你自個兒看著辦,我無妨。」
「多謝公子不為難屬下。」阿特爾真心道。
「我身邊的眼線也不只你一人,光為難你,有意思嗎?」楚勀嘲弄的笑了。
「公子是個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公子又為何……」
「阿特爾,你也是個明白人,京城裡的那些糟心事,我們暫且都別提了吧,我需要時間想清楚。」
「是。京城來了消息,楚縣下任縣官已由京城出發了,約莫三個月後到任。公子可得想清楚了,之後是要繼續往另一省城去,或者回京,公子離京已兩年有餘了。」
楚勀不耐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們快走吧。」
就像他自己說的,現在其他的事情都沒有比確認竇娥對他的心意來得重要。
第4章(1)
官府公告畫像,下令通緝後,盧大夫便不敢回縣城,他躲在城外東郊樹林的一座破廟裡,每日採些野果、生飲溪水,過得好不狼狽。
這日他從窩藏的破廟出來,連著好些日子吃喝不好,他餓得頭昏眼花,林子裡的野果幾乎都被他采光了,實話說他也吃得很膩,怛溪裡的小魚他抓也抓不到,走著走著,他正愁不知今日能找到什麼果腹,不自覺竟走出了林子,來到通往縣城的小道。
回過神後,他趕忙回頭要走往林子裡,卻迎面遇上縣城一對有名的潑皮——張姓父子,這對父子憑著家裡有些錢,再加上三代開武館,兩人仗著有些拳腳功夫,往往小不如意,便對人頤指氣使,吼罵踢打。
許多人都受不了這對氣焰囂張的父子,被他們打過的人也不在少數,幾回告上官府,無奈縣大人是個貪財的,張家父子往衙門裡送幾兩銀子,官也告不成。
因此縣城百姓對張家父子敬而遠之,能不招惹便不招惹,有多遠就避多遠,省得招來麻煩。
盧大夫心裡暗喊了聲糟,滿心希望張家父子千萬別認出他來,無奈,天不從人願——
「唷!爹,您瞧瞧,這不正是盧大夫嗎?」張驢兒高喊,堵住了盧大夫的去路。
張父眼睛大亮,趕忙上前,輕輕鬆鬆一把抓住了人。「果然是盧大夫,咱們父子倆今天真走運,只要把人綁去衙門,就能得到五兩賞金。」
「爹,那咱們趕緊將他綁去縣衙領賞,縣大人肯定對我們印象更好,往後也會更加偏向我們。」
張家父子壓根不缺錢,就是喜歡耍弄人,覺得這樣有樂趣。
「我說,盧大夫你究竟做了什麼事,竟讓平常不愛管事的縣大人貼了公告通緝?」公告上只說盧大夫殺人未遂逃逸,張父好奇的想知道事情經過。
「一切都、都是……誤會。」盧大夫害怕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誤會?咱們的縣大人是個會誤會別人的官兒嗎?」張驢兒不以為然的道。
「真的是誤會……我沒想、我沒想要殺蔡婆……」盧大夫一緊張便說溜了嘴。
「蔡婆?你是說放利錢營生的救急蔡婆?」張驢兒一雙小眼睛倏地一亮,像看到了可口的蜜糖似的。
「正、正是,我同她借了二十兩,她來討要……可我身上銀兩不夠,只、只好帶她去後堂,想把事兒說開……」
「得了、得了,不必跟咱們說這些,咱們又不是縣大人。」張驢兒沒耐心聽他辯解,也壓根不在意他要不要殺蔡婆,他有興趣的是竇娥。嘖嘖,放眼整個楚縣,沒哪一個姑娘能美得過她,那麼個水靈靈、白嫩嫩的女人居然年紀輕輕就替家守寡,嘖噴,實在可惜了啊!「爹,咱們缺二、三十兩銀子嗎?」
「不缺。」張父回道。
「那五兩賞銀就更不缺了,您說是吧?」
「你要放他走?」張父揚眉,狐疑的問道。
「放也不是不可以,抓去討賞金也成,就看他肯不肯配合咱們了。盧大夫你說說,咱們要是讓你幫個小忙,你肯不肯?」
「幫什麼?」盧大夫趕忙問。
「你那二十兩外加利錢,咱們可以幫你還清,可是你得幫咱們拉條線,蔡婆雖然有點年紀了,怛也算風韻猶存,挺入我家爹的眼,是吧?爹。」張驢兒朝父親使了個眼色。
張父立刻明白兒子的意圖,同意地點了點頭,他確實對蔡婆有那麼點意思,且蔡婆手腕也好,攢下「不少財富,若他能人財兩得,豈不美事一樁?
「至於我,也不瞞盧大夫,我就是瞧上竇娥。所以,我爹跟我,蔡婆跟竇娥,盧大夫若肯幫忙拉上我們這兩條紅線,我們不但可以幫你還錢,還可以幫你讓縣大人撤銷通緝,這筆買賣,你怎麼算都不吃虧吧?」
盧大夫楞了半晌,沒想到張家父子竟然瞧上蔡家一老一小的寡婦了,可他也貪圖竇娥的美貌,若非如此,他又怎會……想到這兒,他沮喪的垮下雙肩,肚子這會兒也不爭氣地咕嚕咕嚕作響。
張家父子聞聲,不客氣的相視大笑。
張驢兒邪氣的睨著盧大夫道:「盧大夫可是好些日子沒能吃飽睡好了?你要是肯答應咱們的條件,咱們立刻帶你回去,好菜好酒先讓你吃個飽,再好好梳洗換上好衣裳,讓你去蔡府還錢,如何?」
盧大夫哪裡還有猶豫的餘地,比起竇娥的美貌,眼前還是填飽肚腹,想辦法洗清殺人未遂的罪名要緊,憑著張家父子跟縣大人的交情,他應能無罪,於是他妥協了,有氣無力的道:「那就麻煩張老爺、張公子了。」
盧大夫吃得飽足,梳洗後換了新衣裳,整個人看起來也神采奕奕。
張家父子給盧大夫一個小布袋,裡頭有二十五兩,張驢兒道:「盧大夫可以到蔡府還債了,咱們父子倆也同盧大夫一塊兒去,到時,盧大夫可得記得幫咱們多說些好話。」
「這……我自然是幫著張老爺與公子的。」盧大夫有些遲疑,開始思索著該怎麼對蔡婆解釋那日只是意外,而非他意圖殺人。
他腦袋轉了幾回,暗自擬好了說詞,才領著張家父子往蔡府去。
蔡府裡。
蔡婆剛收完幾筆債款,回到府裡,在前廳裡喝著媳婦泡的補氣養生茶,接連喝了幾日,她真覺得人比以往精神許多。
她問過媳婦,這清甜的養生茶用了哪些藥材,媳婦說只是將黃芪、紅棗、枸杞加水煮開,小火熬約莫一刻鐘便成了,媳婦說得簡單,但這份心意卻讓她頗感欣慰,沒了兒子,至少她身邊還有個心思靈巧又孝順的媳婦。
蔡婆擱下杯子,正要開口誇讚媳婦貼心,有個丫鬟進來通報,盧大夫來訪。
婆媳倆面面相覷半晌,一時間蔡婆拿不出主意,倒是竇娥很快鎮靜下來,輕聲道:「娘,既然盧大夫敢上門來,咱們不妨聽聽他怎麼說,況且家裡人手多,咱們也無需怕他有什麼歹念,就讓他進來吧。」
「你說的也是。」蔡婆回道,轉而叮嚀丫鬟,「讓幾個身手好的家丁隨盧大夫一同進來。」
「稟老夫人,還有縣城裡的張家父子也隨盧大夫一塊兒來了。」
「開武館的張家父子?」蔡婆蹙眉,那對父子的名聲可不太好。
「是。」丫鬟的神色有些擔憂。
「沒關係,讓他們一塊兒進來,光天化日的,他們應當不會做太出格的事兒。」蔡婆道。
盧大夫、張家父子三人,讓家丁領進廳堂,幾名身強體壯的家丁立即被管事支使到蔡婆與竇娥身邊,明顯有護衛的態勢。
盧大夫一見蔡婆,儘管心虛,仍勉強擠出討好的笑容,但目光幾回暗暗往竇娥那兒飄。
張驢兒也不是個心思純正的,看著盧大夫的神色,當下便明白了幾分,在心裡暗罵,這個老色鬼,也不瞧瞧自己都多大年紀了,配蔡婆還差不多!
「老夫人,我今日是來還欠您的二十兩,外加利錢五兩。」盧大夫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兩,額頭冒著汗,戰戰兢兢的解釋道:「那日的事真是個誤會,您上醫館討要款子,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又怎可能為了區區二十兩害您性命?
「事情是這樣的,那日老夫人來,我身上銀錢仍是不夠,領老夫人往後堂,想給老夫人沏杯茶,請您再寬限幾天,二十兩銀子我再多看幾個病家也就能湊足數,誰料到後堂太暗,老夫人一下被絆了腳,接著又被我懸在樑上綁藥陰乾的繩子纏了頸子,我一心急拉繩子想著要為老夫人解開,老夫人卻益發掙扎以致纏繩難解,後來我聽見前堂有聲響,心慌害怕被誤會,沒多想便奔出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