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酷!
紀雅卓看著她冷凝的小臉,心中只有這句話。
咦?怎麼好像哪裡怪怪的?這句話好像應該都是女生說的。
對嗎?
「慢一點小…痛痛……慢一點……嘶……」
凌晨一點,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稀落的人車,黎晏殊扶著剛剛縫完傷口的紀雅卓緩緩而行。
黎晏殊制伏搶匪後沒多久,麵包店的老闆跟她通知的警方一起趕到。
簡單瞭解了下情況,在驚詫跟不可思議下,警方通知了救護車將紀雅卓送醫,並體貼的派員到醫院幫他們做筆錄。
幸好紀雅卓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皮肉傷,多流了一點血,醫生替他縫完傷口,稍作休息就可以離開了。
「哇……這樣走路真醜。」紀雅卓低頭,看看自己接近0形腿的走路姿勢,相當不習慣。
「有本事你照常走。」黎晏殊鬆開扶持他的手,笑非笑的看著他,很民主的讓他自己決定。
紀雅卓手長的撈回她。俊美的臉上是可憐兮兮的表情。
「晏晏:我是台中人耶,我姐又沒住這附近,在這裡舉目無親的,你忍心看我孤苦無依一個人哦?」
黎晏殊瞪他一眼,卻仍是伸手扶他往前走,沒有注意到向來與人保持距離的她,頭一回讓親人以外的人這樣貼近她,更別說他是她最要保持距離的動物——男生。
她竟然不會嘔吐了!
他的靠近讓她心裡一樣有怪怪的感覺,但不是之前的那種厭惡。沒作聲的想著,難道是她的「厭男症」好了?
不……不是。黎晏殊心裡很清楚,那道自小生成的障礙還在,只是居然出現了「特例」。
為什麼是這傢伙?。
看著他總是紮著馬尾的半長髮跟精緻的銅耳環,難道是因為他俊美得像個女人?
更貼切的說法是,他讓她對外表出色的男生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同一時間,紀雅卓也側著頭看身邊嬌小的黎晏殊,好奇的想著:為什麼這樣袖珍的身形會有那樣精采的身手?
回憶起她摔那個搶匪的畫面,就讓他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像在看什麼「精武門」,還是什麼「中華英雄」的。
真誇張!
「再盯著我看,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他以為她死人嗎?這樣盯著她看,她會沒察覺才有鬼。
「咦?那怎麼行。」紀雅卓連忙收緊環過她肩頭的手,原本只是有些倚靠的姿勢,現在是整個把她擁進懷中了。
「鬆手。」黎晏殊的右半邊身體貼上他的胸懷,感覺到男生比女孩子較為燙熱的體溫,小臉微微燒紅。
這個傢伙是專門生來讓她破例的。
黎晏殊自小從不曾跟男生這樣接觸過,最近卻頻頻發生,而每一次逾越的接觸都是跟他。
「喔。」稍稍鬆開一點距離,仍是倚著她往前走。「晏晏,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不可以。」乾脆俐落的拒絕。
「別這麼小氣嘛,一個就好。」他伸出修長的食指。在她面前討好的比個一的手勢。
黎晏殊假裝沒看到的移開眼。
「一個,一個就好啦。」裝可愛的招數都用了出來。
黎晏殊瞪他。「你這個表情讓我好想打你。」可愛,卻很欠揍。
紀雅卓吐吐舌,趕緊收起裝可愛的表情,表現得乖巧。「嚴格的晏晏,可以讓我問一個問題嗎?拜託。」
黎晏殊無奈。她知道不管怎麼回答,他都是會問的,紀雅卓就是有本事纏到人家討饒。
「不說話就是默許。那……我問噦。」討好的眨眨眼,然後令人意外的,忽然變得正經。
紀雅卓看著她,有著平時少見的正經,認真的開口問:「為什麼你這麼排拒人家接近你啊?發生過什麼事嗎?」
在他眼中,她就像是在身邊築了一道銅牆鐵壁,上面還安排了炮台、長槍、神箭手,膽敢接近者——殺無赦!
明明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嘛,怎麼把自己搞得像萬年寒冰一樣!
或許她顯於外的感覺很冷漠,但她內心其實很柔軟,這是他這一陣子以來從小地方觀察得來的結果。
她個性冷情歸冷情,卻很少拒絕同學的請求;還有,她會在學校後門的小公園喂流浪狗吃東西……總之,很多小事情他都留意到了。
她全身都是矛盾,充斥著自我衝突跟壓抑;坦白說,他原先是因為好奇才接近她,但越是接近就越能感受到她內心的寂寥,跟一股
龐大的悲傷。
這麼年輕的女孩為什麼像一個老太太一樣活著?
好像有一句成語,叫「槁木死灰」是嗎?
他中文程度很爛,聯考最低分就那科,不知道用得對不對,但她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
而到現在,他已經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他要這麼關心她的情況,只隱約覺得不單單是好奇而已,似乎還有著一些什麼理不清的東西。總之,他就是不想看見那雙清澈眸於一直死氣沉沉的。
黎晏殊一窒,原本有些暖化的溫度驟降。
她的心神拉回到十三年前,自己還只有六歲大的那年,腦中清晰浮現小小的她穿著睡衣找媽瞇的那個早晨。
媽瞇不見了!
沒有……這裡沒有……那裡也沒有……
情境一換,媽咪躺在一張床上面,蓋著一條長長的、粗粗的白布。
爹地跟外公、外婆都不讓她看媽瞇,也不讓她叫媽咪起床。
外公一直在罵爹地,大家都在哭,大家都好傷心好傷心。
為什麼大家這樣傷心?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真正懂得,媽咪永遠不能再哄她睡覺了。
而傷心,是一種心口刺刺酸酸的感覺,就算是經過很長、很長扒時間之後,仍不會忘記。
很多事情隨著年齡成長,她漸漸明白過來。對她來說,不是爹地遺棄了媽咪,而是爹地、媽咪一起遺棄了她。
儘管她之後的日子裡在外公外婆的養育下成長,但他們兩老淤愛終究沒能抹去她心中的傷痕跟害怕再被遺棄的恐懼。
她無法再與人親近,尤其是男生,任何親人以外的男生。
看著眼前的他,黎晏殊覺得難堪,她不習慣正正經經的紀雅卓,像是會看穿人心似的,讓她覺得狼狽無比。
「那跟你沒有關係,用不著你多事。」她回答,冰冷的口氣有些不穩。
話一出口,黎晏殊就後悔了。這樣說話真的很傷人,他應該會知難而退了吧?不會再纏著說跟她是朋友了吧?
她該高興才對,終於可以擺脫他這塊牛皮糖,終於可以恢復淮靜的生活。
是啊,她該鬆了一口氣……但,為什麼她只覺得寂寞?
其間,大約有十秒鐘的沉默,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晏晏:」他率先打破沉悶氣氛,聲音卻一如往常。
「嗯?」黎晏殊抬頭看他,有些驚訝的。
他……不生氣?她以為他會一走了之。
「我走得好累,我們休息一下好嗎?」紀雅卓眨眨眼,露出他的招牌「桃花笑」。「你不要覺得我是沒用的男人喔,我會很傷心的。」
像是先前的凝滯氣氛從不存在,而正經的紀雅卓只是她的弋個幻覺似的,他又是那副痞痞的死樣子。
只見他大大方方的在銀行提款機前的階梯上坐下,還招招手要黎晏殊跟他一起坐。
「你……」黎晏殊呆愣的被他拉坐在他身邊,思緒有點打結。
他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狀況、受到這樣的對待,應該會覺得很生氣吧?畢竟她說了那樣失禮的話,尤其,他像是真正在關心她。
但,為什麼他可以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的笑著?畢竟他是被無禮對待的那一個呀。
怪人一個!黎晏殊腦海中閃進這個念頭。
出乎地自己意料之外的,黎晏殊笑了,真心而不帶一絲冰寒冷意。
「你應該是外星人吧,坐飛碟來的。」她喃喃的說著。所以他才會這樣的異於常人。
紀雅卓佯裝詫異的看向她。「啊!被你發現了。」他戲劇性的胡亂揮手,學布袋戲裡的姿勢,非常滑稽。
這是一個完全不在意形象的傢伙,即使他長得這麼俊美;或者滾說,這是一個走諧星路線的帥哥。
「夠了你,這是銀行門口,有監視攝影機耶。」黎晏殊笑罵。
「嘿。」紀雅卓轉過身對銀行扮個逗人的鬼臉。「錄吧、錄吧,要錄到我這個曠世美男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真臭屁。」還真敢說呢。
紀雅卓轉過身來面對她,在下巴比個七的手勢。
「不是臭屁,是事實。」其實他這個人很謙虛的。
黎晏殊被他逗得大笑到肚子痛,她從來沒有這樣忘形的笑過,「笑」這件事已經被她遺忘很久很久了。
剛才的尷尬跟沉悶氣氛在笑聲中漸漸遠離,對壓抑的靈魂而言,這無異是一種釋放。
啊?!她笑起來真好看!
紀雅卓傻笑的想著,沒有預期到她笑起來會這麼甜,害他看得有點失神。
她的確不算特別美,比起很多對他投懷送抱的女生,她是不太起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