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凡笑了笑,她一定會很意外的。
「其實你哥哥已經和羅小姐結婚了,寶寶叫做左冠宇。」
「結婚了?」左瑩希詫異,他怎麼知道的?
「對,還有……」他望了一眼小寶寶。「我們出去再談吧。」
她點點頭,兩人離開臥房,他輕輕的將房門關上,然後拉著她來到客廳。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緊張的問,她現在實在無法應付更多的「驚喜」了。「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事?」
「我之前曾派人調查你哥哥的行蹤。」
「結果呢?知道他在哪裡嗎?」確實像他的作風,如果他說他也調查過她,她一樣不會覺得意外。
「剛剛我接到電話,先聽了口頭報告,書面報告還要再過兩天。」傅昭凡有些莞爾,「我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嗄?」她詫異的望著他。「有趣的事?」
「沒錯,我想你們可能誤會他了。」
「不可能。」左瑩希毫不猶豫的否定。
「聽我說,瑩希……」
「他是什麼德行我一清二楚,從小到大他就是那個樣子,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不負責任,自己的零用錢不夠花,就搶我的或偷其他人的,被發現再嫁禍給我,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我有人緣,大家都疼我,所以不會太責怪我。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大家疼我是因為我是個乖巧聽話認真的小孩,他偷錢、做壞事,一直讓我背黑鍋,大家怎麼可能還會疼一個壞小孩!我已經被他拖累太久太多次了,要說事情是誤會一場,不如說豬會飛我還比較相信。」
「我沒說所有的事都是誤會,我只說拿鞋廠去貸款這件事。」
「這件事是真的!」
傅昭凡忍不住歎了口氣,默默的望著她。
「幹麼突然不說了?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左瑩希吶吶的問。
「原來你要聽嗎?」他似笑非笑地調侃。
她撇撇唇,沉默下來,好吧,她不插嘴,聽他說完總行了吧!
「我不是說他拿鞋廠去貸款的事是假的,我是說他拿那些錢的用途。」一直被打斷,真累。
「用途?除了揮霍之外,還能有什麼用途?」左瑩希蹙眉,突然一驚。「難道……難道他賭博?還是染上毒癮?」
「都不是,瑩希,你聽過仁人育幼院嗎?」傅昭凡問。
「聽過,羅以晴就是仁人育幼院出來的。」
「因為原地主過世,他的繼承人打算收回土地和房子賣掉,院長多次協調不成功,只能被迫離開,就在數十名院童將無棲身之所時,你哥哥把育幼院的土地和房子都買下來了。」
左瑩希錯愕的張著嘴,好一會兒才閉上,表情有些掙扎。
「他一定有什麼不良企圖!」她說:「也許他打算……販賣人口!對,他打算賣掉院童牟利,也有可能打算利用育幼院,進行什麼非法的交易,甚至讓院童替他做些什麼狗屁倒灶的事!」
傅昭凡深思地看著她。
「瑩希,你很恨你哥哥嗎?」
「恨嗎?」左瑩希輕歎一聲。「與其說恨他,不如說是恨鐵不成鋼吧!」
「他或許真的不可取,不過他還有一顆善良、懂得付出的心——雖然他的辦法很不可取,不會量力而為,又留下很多爛攤子給別人收拾,但整體來說,簡單三個字,還有救。」
左瑩希抿唇,沒有說話,眼眶卻慢慢的發熱。
「羅以晴呢?她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這就是另外一件有趣的事了。」傅昭凡一笑。「上次颱風,育幼院的房子有些損毀,這一陣子他們兩個人都在育幼院。親手整修房於。」
「嗄?」左瑩希驚愕。「親手?」
「對,親手,因為經費不足,所以整修的工作全部自己來,就他們兩個和育幼院的院童。」
「所以他們才把小宇暫時送來給我?」
「應該是,我想他們很信任你,知道你會好好的照顧小宇。」
左瑩希撇開頭,掩飾發熱的眼眶。
「兩個笨蛋想整修房子,他們根本只會把房子毀得更徹底!」她說。
「要我派傅氏旗下的營建公司過去幫忙嗎?」傅昭凡笑問,當作沒發現她紅紅的眼眶。
「傅氏又不是我的,你想怎樣不關我的事,我……」客房傳來嬰兒的哭聲。她猛地站起來。「我進去看看小宇。」丟下話,便衝進客房。
傅昭凡笑了笑,也沒在意時間,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交代清楚之後,便起身走到客房門口。
從虛掩的房門望進去,看見她抱著左冠宇輕輕的搖著,一邊低低咕噥著什麼你已經有一對笨蛋父母,長大以後,千萬不要也變成笨蛋之類的話。
他無聲的笑了笑,回到客廳,視線落在正中央的鋼琴上頭,走向前,打開琴蓋,用食指輕輕的滑過琴鍵,視線落在一旁茶几上的音樂雜誌,他知道最近上頭某個消息吸引了她大半的注意,而且還在密切追蹤後續報導,可見她真的非常關注、在意這件事。
「必須做」和「想要做」又在他心裡相互衝突拉扯,他感覺得到,只要再有一個契機,這兩者將會改變,成為同一個陣線。
他只是還需要……再多一點時間。
第九章
一開始,她告訴自己,都是在彈琴,在哪裡彈不都一樣,心裡的渴望,只是一時無法適應,時間久了,自然就習慣了。
隨著時間的拉長,她似乎也真的遺忘了,覺得目前這樣就夠了,直到看見雜誌上那則報導,所有被壓抑的渴望和遺憾,從被隱藏的心底深處浮上心頭。
原來,真的不一樣。
現在她彈琴,只能說是自娛,那些氛圍、壓力、熱情、競爭,以及……成就感,是大大的不一樣。
那些演奏會,那些音樂大賽,不管是天昏地暗的練習、事前千苦的準備,或是結束後的掌聲、檢討、慶功,落幕之後靜靜的品嚐成功與失敗的滋味……
那是她一直以來想走,卻一度自認為已經改變的路。
抱著牙牙學語的小宇,照顧他已經兩個星期,她發現他很喜歡鋼琴的聲音,若是感覺他似乎想要哭鬧或是已經在哭鬧,只要彈琴,他就會慢慢的安靜下來。
因此,她常常讓他坐在她的腿上,一手輕輕的彈著鋼琴,用擰柔柔低語對寶寶說話,就好像在教他認識琴鍵位置一樣。
單手彈奏著簡單的音樂,突然,小宇被另一雙手抱定,她下意識的先露出笑容,才抬起頭來。
「噠……噠……」小宇四肢揮舞著,想要回到她的腿上玩大玩具。
「你下班啦!」她笑說,正想從鋼琴前起身,不過被他制止了。
「別起來,我在銅臭堆裡打滾了一天,極需要藝術氣息的薰陶。」傅昭凡說,抱著有些掙扎的小宇在一旁沙發坐下。「順便安撫一下這個小傢伙吧。」
左瑩希忍不住輕笑,重新坐正,雙手往琴鍵上一擺。
「那麼就來一首……」輕快的音樂瞬間響起,那像是在琴鍵上跳舞的十指飛快的動了起來,每個樂音彈跳著,這是……
「小狗圓舞曲。」傅昭凡微笑,往後躺在沙發上,讓小宇趴在他的胸膛。
小宇發出幾聲呢喃,小嘴兒塞著小指頭,眼睛是看著聲音來源,有時候還會咯咯的笑出聲來,似乎很喜歡這樣熱鬧又美麗的聲音。
當曲目轉為抒情浪漫的曲風時,小宇的眼皮慢慢沉重了,嘴角淌下一條銀絲,將他的襯衫濡濕了一小塊。
他並不在意,懷抱著寶寶,視線一直停留在左瑩希柔美的側臉,彈著琴的她,真的很美,很美。
此情此景,讓他有一種錯覺,他們就像是一家人。
他緩緩的閉上眼,想像著,他們,是他的妻與子,一家三口享受著恬靜且充滿藝術氣氛的悠閒夜晚。
累了一天的疲憊身軀,在美妙的鋼琴聲中得到了洗滌,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放鬆下來,他想,未來五十年如果可以過著這樣的生活,那不僅是沒有遺憾,而是極致奢華的幸福了吧!
那……他的鋼琴家也沒有遺憾了嗎?
想到公事包裡的那封信,他知道,那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契機」,只是他沒料到這個契機會來得這麼快。
該做決定了,傅昭凡,她的舞台,不該只是這般狹小的框框,她的舞台,應是世界性的,她擁有成為鋼琴家的才能,理想成為一位鋼琴家,而不只是一位在Ioungebar,一個星期彈三場的……琴手!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的心。
她的心,嚮往著那個世界,渴望著那個世界,他又怎能束縛她,不讓她高飛,眼睜睜的看著她不快樂?
也愛上的,就是深愛著鋼琴的她啊!
「昭凡?」聲音近在耳邊,低低的、柔柔的輕喚。
他猛地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的她,正用著小心翼翼、擔憂的眼神望著他。
他應該是有短暫的睡著了吧,要不然怎麼琴聲停了,他沒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