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嚇過後,兩人的衣服完好如初,道個歉就應該沒事了,可是他們還來不及說句話,更可怕的事發生了——嚴家的傭人來公寓打掃,正好將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畫面看個正著,接著當然是一狀告到嚴家爺爺那裡,然後她就被迫披上白紗。
但她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嗎?當然不是,雖然她看起來像是不會發脾氣的柔弱女子,可是事實上她很有個性,吃軟不吃硬,越是逼迫她就越會反抗,那麼,為什麼她會答應結婚?
「為了這點小事僵持不下,實在浪費生命。」
嚴朔用這種理由說服她接受大人的安排。其實她很生氣,如果這是小事,為什麼要說「終身大事」?終身既然是大事,當然要慎重。
「對我而言,這是小事,今天為了心愛的女人跟家人大吵大鬧,那才是大事。」
她頓時啞口無言,不能說他沒道理,但聽起來似乎又有那麼點強詞奪理。
「雖然法律上我們是夫妻關係,可是除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上接受我的照顧外,我們都繼續過原來的生活,當自己是單身,不需要對朋友公開已婚的事,這一點我也會請雙方長輩配合,將來若是遇到喜歡的對象,我們再離婚。」
還沒有結婚,就說要離婚,這個婚還有結的必要嗎?
「結了婚,你不但不會失去自由,反而得到自由,我不會像你父母一樣管東管西,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會尊重你、支持你,只是週末假日偶爾陪我回嚴家,扮演妻子的角色。」
他說到重點了,父母對她的管教確實很嚴格。期待女兒可以嫁入豪門,所以總要有點可以拿出來對人家誇讚的真材實料——語言至少要比一般人多學一種,音樂和藝術方面好歹有點欣賞的程度,和因芭蕾舞增加肢體語言的優美度……從出生到現在,在她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離不開「野心」。
好吧,既然不需要跟公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結婚之後反而擁有更寬闊的生活空間,那何必為了這件事鬧得天翻地覆呢?
於是,她被他說服了,然後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舉行婚禮。因為考慮她還未成年,婚禮很簡單,除了兩家親人,連朋友都不請,不過嚴家爺爺也說了,待她完成學業後,再幫她補辦一個大型的婚禮,同時正式將她這個嚴家媳婦介紹給大家。
她不期待大型的婚禮,倒是預備好在完成學業後,嚴朔可能會提出離婚。
總之,誠如嚴朔所言,結婚反而讓她得到自由。這四年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悠哉,她和嚴朔各過各的生活,除了戶籍上明定兩人關係外,他們同陌生人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他當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那為什麼他會帶著嚴楓來找她?
當他們來到餐廳坐下,點了餐,喬之容便拉著嚴楓閃進洗手間盤問。
「為什麼你哥會突然跑來找我?」
嚴楓「莫須有」的聳聳肩,打開水龍頭,按了洗手乳,邊洗手邊道︰「我受到的驚嚇不比你少,一大清早還在睡夢中就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哥怎麼可能打電話給我?後來他問我,今天是不是你學校舉辦畢業典禮的日子,當下我就清醒了。」
這會兒她更困惑了,他怎麼突然關心今天是不是她的畢業典禮?
「我告訴他,今天我們兩個都要參加畢業典禮,接著隨口問他準備參加哪一邊?他說早上要開什麼投資案的評估會議,沒辦法參加畢業典禮,不過可以請我們吃畢業大餐。然後,他就跟我約了時間,先去接我,再一起過來接你。」
「為什麼不事先打電話知會我?」
「我哥說要給你驚喜。」
驚喜?她倒覺得像整人遊戲,毫無預警的蹦出來,讓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了。
看他,就知道這個人跟「隨興」毫無瓜葛,所以事出必有因,難道是他想盡一點當丈夫的責任?在某一方面來說,這四年來,他算得上是一位好丈夫,供應她學費,每個月還固定在她的銀行賬戶匯入生活費,可是除此之外,他對她來說就像一個不存在的人,怎麼突然記起他「丈夫」的角色?
這種突發狀況教她覺得很不安,四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已經養成她悠閒的生活步調,面對措手不及的情況,當然會心生慌亂。
關掉水龍頭,嚴楓抽了一張擦手紙拭乾雙手,轉身看著好友。「你會不會覺得我哥變得不太一樣?」
「不一樣嗎?」她不知道,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一個清晰卻又模糊的人,她不允許自己研究他,因為過度關注一個人,不小心會將對方擺在心上,而他們終有一天會分道揚鑣,所以,這種會教自己放不下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不一樣,感覺上好像不再是那種遙不可及的人物。」
是啊,嚴朔確實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受,說是高不可攀,倒也不是,而是很自然的讓人覺得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比天和地是分處於不同的位置。不過,她取笑的斜睨好友一眼。「他是你哥哥。」
「雖然是我哥,同父同母,可是從小,我就覺得他像天邊的星星。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學小提琴,就被人家貼上『小提琴王子』的封號;學西洋劍,就被貼上『西洋劍王子』的封號。總之,他就是文武全才的王子,優秀得不像話,而我呢,學什麼都是半調子。」說到自己,嚴楓忍不住撇嘴。
「那是因為你沒有耐性,所以做什麼都半調子。」這對兄妹真的很特別,一靜一動、一冷一熱,一個是舉手投足都是受人矚目的貴公子,一個是沒規沒矩的瘋丫頭,說他們是個性互補的情人,可信度還比較高。
嚴楓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沒耐性倒是事實。」
「嚴朔真的只是想請我們吃畢業大餐?」他會不會突然提出離婚?雖然這一天早在她的預料中,可是總要給她時間準備,處理譬如找工作、離婚之後住哪裡的問題。
點了點頭,嚴楓稀奇的撫著下巴。「我哥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貼心?」
第1章(2)
「這麼重大的日子,怎麼可以一點表示都沒有?」
「每年生日,若是我沒有提醒他,他就會忘了我的生日禮物。」
「男人對節日通常不太有心。」喬之容平心而論。
「不記得生日,卻想到畢業典禮,那還真是古怪。」
「最近是畢業季,報紙經常會討論大學畢業生的出路問題,說不定他正巧看到報紙,就想到我們兩個要畢業了,覺得總要有點表示。」
「這麼說好像有道理……算了算了,肚子餓扁了,不想這些了。」嚴楓勾住她的手臂,半拖半拉往外走。「餐點應該上桌了,我們再不趕緊出去,我哥會以為我們掉進馬桶了。」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她還年幼,不過既然是他老婆了,就慢慢等她長大,直到那一天,他無意間在更衣間發現滿滿一盒的情書,然後認清楚一件事——他老婆長大了,而其他的男人已經發現了。
他們原是兩個世界的人,餃著金湯匙出生的他是龐大金融王國的接班人,而她不過是一個大學教授的女兒,他們本不應該相遇,卻因為兩家的父親是登山好友,從此他的視線範圍裡有了她。
兩家的父親特別投緣,父親經常邀請喬父來家中泡茶下棋,喬父每回來訪總是帶著女兒,沒有交集的孩子們因此有了認識的機會。
基本上他很忙,從早到晚都在學習,兩人難得遇上,也不可能有接觸。男女有別,又有七歲的距離,他應該不會察覺到這號人物,可是很奇怪,他就是注意到她了。她不同於他見過的女孩子,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穩,比起嚴楓,更像家教嚴厲的千金小姐,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
兩家父親投緣,兩家女兒更是投緣,這一點一直教他不可思議,她怎麼可以跟嚴楓玩在一起?她像高山上的湖泊,沉靜不起漣漪,而嚴楓是戰場上的悍馬,勇猛的往前直衝。兩人個性南轅北轍,衝突性很大,怎麼有辦法處得如此融洽有默契?
總之,她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力,遇見了,就會不自覺的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一直到那一天,她才真正落在他的心上……
「這家餐廳的食物很好吃。」喬之容突兀的打斷嚴朔的沉思……不對,正確的說法是,打斷嚴朔的注視。自她們從洗手間回到位子坐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繞著她打轉,難道她臉上有東西嗎?
從認識他到現在,面對他時,她總是無法控制不讓自己的心跳加速。
曾經,他是她暗戀的對象,是啊,任何女孩子看到嚴朔這麼出色的男人,都會不自覺的生出少女情懷,她又不是不長眼睛,當然也不例外,可是相識越久,越看清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是雲和泥的距離,不可能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