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錦忍不住了,再忍下去五臟六腑怕要移位。
幾個大步衝過去,他拉住妻子的一隻手,緊扣著。「起來!」
「蘭舟!」乍見男子靠近,身形偏屬修長,李雲衣欣喜人喊,雙眸發亮,但隨即被那雙竄火的鳳目一瞪,瞪得她脖子一縮,渾身發抖。「不、不是蘭舟……你不是……我要找蘭舟,你帶我去啊……」她站起,緊抓上官淨另一手。
兩手分別被兩人拉住,上官淨不得不起身,她同時反握住他們。
「淨,放開她!」鳳錦瞪向李雲衣,後者嚇得躲到妻子身後。
上官淨很堅決地搖頭,淚眼瞧他。
「為什麼哭成這樣?」他發惱地問。
「……師姊……嗚……」不問還好,一問,她兩眉一糾,癟癟嘴,哭得更厲害。「師姊是真心喜愛二師哥的……我覺得……覺得世間女子很可憐……一旦愛上,眼裡、心裡只有那個人,很慘……」
「確實很慘。」他附和,目光深幽幽,一瞬也不瞬地與她對望。
彷彿因他而起的那些詭雷當頭落下,上官淨腦中爆開什麼,背脊陡凜,被他看得全身發熱,淚水自然而然止住了。
他附和的語氣別有深意,好似在說……他、他也跟可憐的世間女子一樣,愛上了,所以嘗到「很慘」的滋味……
「現在,放開她。」他再次命令。
「……我不能。」胡亂哭過一陣,她心緒稍定,態度仍堅決。
「放開她。」
她睫上沾淚,徐慢、堅定地搖頭。
他額角穴位鼓跳,很賭氣地道:「那你放開我!」
他這是……要她選邊靠嗎?上官淨一時間答不出話。
但他明明要她放開,手卻把她抓得更緊。
她不解地望著丈夫的俊美面龐,發現他鼻翼翕張,嘴角死繃,看起來像似……十分緊張?
她恍然大悟,心口重跳兩下,都想歎氣了。
若她當真聽命行事,乖乖鬆開握住他的五指,後果恐怕不是她能承擔的。
「我不要。」沉靜有力地拒絕,她更重地反握他。果然,他表情明顯一鬆。唉,她怎麼就被這樣的男人拐上了,確實是慘啊……
「那你放開她!」他還要纏鬥下去。
「不要。」
「你……那你……那你……那我也是真心的啊!」
「嗄?!」
突然蹦出一句「真心話」,不只上官淨怔住,鳳錦似乎也被自己嚇到。
他白玉般的面龐被暖暖紅潮淹過,鳳目湛亮且執拗,見妻子臉也紅了,他左胸怦怦、怦怦跳得更快,又覺沛然無比的氣直往頭頂沖,幾要蒸騰而出。
然,話一吐出,壓在內心的大石也跟著落地了。
他揚起好看的下顎,深吸口氣,很鄭重、很認真地重申——
「我也是真心的。」
「……真心……什麼呢?」上官淨低聲問。
「真心要跟你作一輩子夫妻。真心拐你、惹你。」他突然瞪人。「你哭什麼?」
她又笑又哭,用力搖頭,沒手擦眼淚,還得仰賴丈夫用素袖替她拭臉。
鳳錦歎氣,傾身想親親她,卻瞄到躲在妻子身後的李雲衣張大眸子偷覷著,他又火大了。「那你說,你到底要不要放開她?」
「不要。」上官淨被他的話哄出眼淚,但「仗」還在打,不投降、不退縮。
真氣人!
真真氣死人了!
他、他實在拿她莫可奈何!
「隨便你!」咬牙切齒一吐,他掉頭就走,但手卻不放,拉著她就走。
上官淨乖乖跟著丈夫,還不忘把李雲衣也一併拖走。
結果就是一個拉著一個,三個人就這麼詭異地手拉手走出莽林。
天邊晚照似笑閃耀,染紅他們暮歸的身影。
※※※
入夜,上官淨側臥在榻。
這房間是尚未成親前,鳳錦撥給她暫住的地方。
此時李雲衣就蜷臥在內榻,她從頭到腳已徹底洗淨,換上乾淨衣物,半干的髮絲輕掩她熟睡的臉容,上官淨在幽暗中怔怔瞧她,不自禁又想起以往許多事。
說她對李雲衣無恨,那不可能,她內心依然矛盾,但現下的李雲衣已非當日那一個,遇上了,她心不夠狠,無法棄之不管。
所以……她把丈夫惹得很火大吧?
不過他最後妥協了呀!
被他拉著回竹塢,他一路上沒回頭瞧她一眼,望著他的背影,她卻一直想笑。
有人踏入房裡。
腳步聲走近。
防蚊紗帳被撩開了,她靜靜看著佇足在榻旁的鳳錦,儘管光線不夠,她依然能清楚分辨他臉部的輪廓,柔和而俊美,只除了那雙眼,那執拗的幽光還在,還惱著,也有些怨她似的。
他抿唇不語,在她的注視下彎身將她橫抱起來。
上官淨沒有半絲掙扎,反倒伸手環住他的頸項,放任自己窩進他懷裡。
夫妻倆回到他們自個兒的寢房,鳳錦放她上榻,唇已捕捉了她。
彼此渴求,無法放開,衣褲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們身上剝離,赤裸裸的身子交纏,髮絲結疊,兩顆心亦結疊在一塊兒。
他從背後環住她,很惡霸地深進,似乎要報昨夜之「仇」,落下的吻又無比溫柔,他愛得很深,為奪人家心魂,把自己的心魂也賠上,也不在乎……
過後,歡愛的餘韻猶存,他仍擁著她不放,鼻尖在妻子裸膚上摩挲,靜靜吸食香氣。
上官淨怕癢地顫了顫,想躲,臉又被扳過去賞了一記深吻。
她迷濛掀睫,望進丈夫妖野的鳳瞳中,這男人把底細全掀了之後,再也懶得在她面前掩飾,赤裸裸的,動情便動情,發怒就發怒,耍狠便耍狠……
她歎氣,微微一笑,伸手撫摸他的頰。「我想求你三件事……」
鳳錦雙目一瞇。「說。」
「第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大師姊封掉記憶。」見他挑眉,她咬咬唇苦笑。「大師姊心心唸唸的那人已不在人世,如今她又變成這樣,把事說明白了她也無法理解……」
「所以你想讓李雲衣將過去全忘掉,從頭來過?」他嗓音低柔,動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蹭她手心。
「嗯……你、你能幫我嗎?」
「能。」一頓。「但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她在他懷裡轉身。
「待她狀況穩定,你必須把她送走,我不要別人住在竹塢裡,這裡就是我……我跟你的。」
聞言,上官淨氣息一濃,腮畔紅通通。
「過一陣子,我會讓師姊先在村裡住住看,每日團練結束,我也可以去看看她,如果她住不慣,我會帶她回西海玉靈峰一趟——」
「你還敢走?!」男嗓陡厲,收縮雙臂將她抱得好緊,那力道讓她感到痛。
她由著他勒抱,忙道:「你聽我說——」
「不聽!」他嘴堵過去,卻被她用手搗住,於是只能雙眉飛挑,兩眼凌瞪。
「你聽我說。」上官淨沉靜道:「這就是我求你的第二件事。我……我這次是追著你回來的,我很擔心你,放不下,所以追著你回來。雪英跟著她的男人回西漢了,玉靈峰上只有青青在那兒,她雖少年老成,但畢竟仍是個小姑娘家,而且她……她同樣身懷異能,師尊走了,沒誰可以引領她,我想帶她來南蠻,想求你幫我照顧她……」
她輕扣愁色的臉蛋有種楚楚可憐的韻味,全然不同她平時的沉穩剛毅,他看著,胸內俏湧一股柔情。
「不准你走。」拉下她的手,他野蠻道。
「可是——」
「我讓紫鳶帶你的小師妹來,她要不來,抓都把她抓來!」
「鳳錦!」她瞪人。
「怎樣?」直管來瞪啊,反正他皮不癢、肉不痛。
「你、你別亂來啦!」
「就要!」他的手開始亂來,對她柔軟身子又搓又捏,嘴也亂來,吮咬她的耳,濃濃噴氣。「你要恨我,就儘管恨,反正我是不放你走……」壓在她身上,他喘息道:「第三件事是什麼?快說。」
他身體好燙,精瘦而堅硬,上官淨覺得自己又要癱融在他身下,必須費上好大力氣才能勉強拖住神智。
「第三件事……你……你也該帶我拜見公婆了,對了……還要正式拜見太婆……今兒個進村裡團練,族裡來了好多人,太婆也來了,把我念了一頓……明明是你不對啊,為什麼連帶我也被念,不公平……」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渾身一震,雙掌捧住她的臉,鼻尖幾要相觸。
他目光深邃,看進她眸底,看進她心裡,看著她。
「好。我帶你回去。我們回去。」他呼吸粗濃,氣息清冽,嗓音隱隱顫動。
「一輩子,不要放開我……」
他在求她。
上官淨雙眸濕熱,很用力、很用力摟住他,不放開。
她仔細端詳丈夫的俊龐,方寸柔軟,嘴角淡淡顯笑,很柔軟的笑。
她歎氣。「怎麼辦?我從沒想過要嫁給像你這樣好看的人啊……」
「什麼怎麼辦?你還想悔嗎?反正……你不跟我要好,我自然就變醜了,一輩子都是個醜八怪,能怎麼辦?」他蹭著她的身子,話自然而然道出,那是一個承諾——不跟他要好,他就丑一輩子,這輩子只有她了,再無別人。只是,他沒有察覺自己作了這樣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