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風煜棠牽著她步出了兩人的寢房。
當他們走在廊下,風煜棠可以覷見身旁的妻子不時地偷看著彼此緊握的手,然後笑得害羞,而且滿足。
原來自己不需要特別為她做什麼,就能讓盼弟露出這麼幸福的神情,這個體認讓風煜棠心口不禁泛疼,這種滋味就是愛嗎?
如果這不是愛,那又是什麼?
等到他們離開居住的院落,風煜棠這才慢慢收起眼底的溫柔,跟著放開妻子的小手,兩人又回到一前一後的走法。
風煜棠瞭解生他的娘親是自私又佔有欲強的女人,只想著控制他,所以不想在她面前和盼弟表現的過分親暱,免得惹惱她了。
他們來到孫氏居住的院落,風煜棠率先跨進門檻,來到正在品茗的娘親跟前。
「娘,一路辛苦了。」
「娘。」走在身後的盼弟也跟著福身。
「你……」孫氏望向不討自己喜歡的媳婦兒,有些詫異她的模樣竟然有了明顯的變化,不只變美了,而且還容光煥發。
「娘不認識了?」風煜棠在心裡偷笑。
她瞪了兒子一眼,按兵不動的笑道:「果然是不一樣了,每天吃好穿好的,就算是山野村姑也能變成大家閨秀。」
盼弟自然聽得出孫氏的明褒暗貶,不過也只能低著頭,沒有出聲。
「娘還嫌大家閨秀不夠好嗎?那我就讓她再讀點書、識點字、培養一下氣質,說不定一個月後就像名門千金。」風煜棠大剌剌的在太師椅上坐下來,抓住語中的語病,舉一反三。
「你……」孫氏惱怒的瞪著跟她唱反調的兒子,努力壓下不悅,「聽說你們這陣子過得倒是挺快活的,你也不一天到晚往外跑了,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裡,我還真要謝謝媳婦兒,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吧?」
聽到婆婆在跟自己說話,盼弟小心翼翼的回答:「媳婦兒不敢。」
「你怎麼會不敢呢?」孫氏口氣一冷,「我看你野心大得很。」
風煜棠啜了口剛呈上的香茗,「還以為娘這半個月住在寺裡修身養性,會悟到些什麼佛理,怎麼才回到家就急著教訓起人,一點都沒變。」
「你真的想氣死我是不是?」她氣得咬牙切齒。
他握著杯子的手指不由得握緊了些,「娘,你到底想怎麼樣?要我娶妻,我也娶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孫氏面頰抽搐,「我當然不滿意了,有這樣的媳婦,叫我怎麼接受?」
「娘之所以不滿意,不是因為盼弟的出身不好,而是因為我不聽娘的擺佈、照娘的意思去做,這才是重點。」風煜棠直接點破。
「你既然知道,還……」她為之氣結。
風煜棠逸出一聲很冷的笑聲,「娘還想控制我到什麼時候?是到我死為止嗎?不過先走的應該會是娘才對。」
這番話徹底激怒了孫氏,只見她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接衝到兒子面前,猛地舉起右手……
清脆的巴掌聲在廳內響起。
不過這一巴掌不是打在風煜棠臉上,而是盼弟的。
盼弟並不覺得痛,也不後悔挨這一巴掌。
「你這是在做什麼?」風煜棠俊臉倏地變了,修長身軀從太師椅上跳起來,連忙察看她臉上的紅色指印。
「我沒事……」盼弟朝他搖了下螓首,接著便朝孫氏曲膝下跪。「相公不是故意要說那些忤逆的話,請婆婆不要生氣。」
孫氏磨著牙,眼露凶光,把所有的氣全出在她身上,「都是你這個女人害的!」說著又要甩她一個耳光。
風煜棠凜著俊臉,捉住娘親舉高的右手手腕,怒聲斥道:「不許打她!」
看著兒子眼底強烈的維護,孫氏明白他的心已經全給了楊盼弟,再不想想辦法真的不行了。
「全都給我出去!」孫氏吼道。
這也正合風煜棠的意,只見他拉起跪在地上的盼弟,轉頭就走。
「相公……」盼弟硬是被他拖著走,一路上都沒有緩下來的趨勢,只好一手提起裙擺,小跑步的跟上。
原本還好好的天氣突然變了,開始飄著毛毛細雨。
風煜棠臉上盛滿怒氣,一句話也不吭,只是拉著盼弟不停地走,直到返回了他們的寢房,才鬆開手掌的鉗制。
「坐下!」他低喝。
見他真的氣壞了,盼弟縮了縮脖子,乖乖在凳子上坐好。
他兩手環胸,鳳目含怒,「成親第一天,我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盼弟吶吶的說:「要以夫為天,只有相公說得話才算數!」
「剛剛我不是也說了,不管娘說什麼或做了什麼,你都別吭聲,我來處理就好。」風煜棠瞪著她左頰上的紅印,怒氣更熾。
她怯怯的抬起臉蛋,「可是看到娘要打你,一時間就忘了這些話……」
風煜棠忿忿然的踱開,在櫃子裡拿了藥膏又走了過來,用指腹沾了一些,細心的在盼弟臉頰塗抹。
「只不過是一巴掌,明天就好了,沒事的,不用抹這麼貴重的藥膏……」在風煜棠的瞪視之下,盼弟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一臉悻悻然的說:「你不是說要是看到我被打,也會打回來嗎?」
盼弟怪異的瞅了他一眼,「她是我婆婆,我怎麼敢打?不過相公也有錯,怎麼可以說那種大逆不道的話,真是不孝。」
「呵。」風煜棠發出一聲似哼似笑的單音。
她輕歎一聲,「不管怎麼樣,她還是你的娘,生育和養育之恩比天還要大,相公以後不要再說那種話了。」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苦澀的說。
「那你要不要……說給我聽?」盼弟試探的問。
「我不想說!」風煜棠撇了下薄唇。
「那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好了,我都會聽。」她柔聲的回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替她抹著藥。
過了一天,盼弟不顧風煜棠的反對,還是堅持要去跟孫氏請安,不想讓婆媳關係更惡劣。
盼弟在寢房外等了半個多時辰,孫氏還是給她吃了閉門羹,但是她不氣餒,每天早上一樣去請安,無論要不要見她,都要盡到一個當媳婦的本分。
另一方面,孫氏則是精心等待時機的到來,非要兒子休了這個討厭的媳婦,把人趕出風家大門不可。
進入秋分的節氣,除了外頭飄著小雨,夜裡也變冷了。
盼弟接過婢女端來的面盆,裡頭裝了熱水。「小翠,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來伺候相公就好。」
「是。」小翠順手帶上房門離開了。
當盼弟將端在手上的面盆擱在床畔前的地上,一面看著此時此刻坐在床沿,不斷揉著右小腿的風煜棠,只見他俊臉陰鬱,心情也很差,連忙關切的詢問:「真的很不舒服嗎?」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天氣一變壞就會這樣,已經是老毛病了。」他輕描淡寫的說。
「大夫也治不好嗎?」盼弟拿了面巾過來,先放在熱水中,然後擰乾之後,再敷在風煜棠的右小腿上。
「又不是不能走路了,看什麼大夫。」風煜棠嘴硬的說。
「身子不舒服當然要看大夫,總要找出個原因來。」她很想罵人。
風煜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總是獨自忍耐著,可是在盼弟面前,卻又不由自主的說出來了,「這是……九歲那一年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結果摔斷了腿,雖然後來骨頭癒合了,卻留下病根,只要天氣變壞就會酸疼,平時倒是沒什麼感覺,所以不打緊的。」
「從馬背上摔下來?」盼弟一臉驚訝,「你那時才不過九歲,也只比永春大一歲,怎麼就讓你騎在馬背上?」
他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因為娘聽說二哥正在學騎馬,所以我也得盡快學會,決不能輸給他,娘……根本不管我有多怕馬、有多怕靠近它。」
只要想到當時的自己早已嚇白了臉,早已嚎啕大哭,娘親還是端起那張美麗嬌艷的臉孔,硬要奴才把他抱到馬背上,風煜棠真的很想笑,當時的他實在太沒有用了,哭得像個不懂事的嬰孩,好丟臉。
「你在哭什麼?人家煜深多勇敢,聽說你爹還直誇獎他……」
「不過是馬,有什麼好怕的?」
「只要學不會,娘也不要你了……」
「娘只要我處處比二哥強就好,根本不在乎我有什麼樣的感受……」風煜棠目光澀然的喃道。
盼弟低著頭把面巾再弄熱,又敷在他的右小腿上,不過耳朵可是很專心的在聆聽著,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才好。
「當爹娘的都是望子成龍,這個我能理解,只是……婆婆用錯了方法,與其用強迫的,還不如鼓勵,就像我常對永春和永冬說的,先讓他們對自己有信心,就會主動學習。」她驕傲的說。
「哼!又是永春和永冬。」他口氣又酸了。
第6章(2)
她一臉失笑的說:「他們是我的弟弟,提也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風煜棠說的理直氣壯。「你把我這個相公擺哪裡?」
「當然是擺心裡。」看著他吃味的神情,盼弟心口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