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點紅色跳入視線。他瞇起眼,還未及看仔細,那抹紅影已經悄無聲息地隱沒在都護府的翹簷飛宇中。
「是她!」他敢用性命打賭,那正是他剛才一直在想著的女孩!
「金柱,你們先回客棧。」他對著精明的賬房說,隨即飛身下地。
「二爺,你要去哪裡?」金柱急忙問,但得到的響應是一道流逝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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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都護府院牆高築,守衛嚴密。但那危牆嚴堡、虎兵狼吏都擋不住雲彤闖進去的決心。
她趴伏在陡峭的屋脊上,面紗半掩,雙眼滴溜溜地搜索著下面的庭院,那裡每一個門前都有手持兵器的士兵把守。
慢慢地,她的視線集中在了西面,陰暗角落裡那個幾乎與地面齊平的小鐵窗。
那裡一定就是地牢!想著之前從抓住的士兵口裡逼問出的信息,她確定那裡就是師姐被關押的地方。
看著那黑漆漆的洞口,她的眼裡噴出怒火,緊攥雙拳,指甲刺入掌心也感覺不到痛。在十五年的生命中,她從未與師姐分開過,一天都沒有。可今天,那個該死的賊官居然敢把師姐抓走,並關進那個連狗洞不如的地方!
她好恨,恨不能立即將眼前阻攔在她與師姐之間的東西打碎,將那些把師姐囚禁在那個鬼地方的壞蛋殺死,救出師姐!
盯著目標,她悄無聲息地順牆滑下,快速閃到鐵窗前,卻發現鐵窗被封,看不到裡面。她暗自咒罵著往地牢門口摸去,那裡只有一個士兵守著。
她沒給他任何機會,一拳搗在他頸窩,那五尺男人立刻癱軟倒地。
她迅速將劍架在他頸子上,厲聲命令道:「打開門!」
「紅……紅嬌娃……」因為吃驚,士兵聲音嘶啞。
「少廢話,想活命就開門!」她再次命令。
「可、可是裡面沒有人。」士兵哆嗦。
「胡說!分明我師姐就是被你們關在這裡!」她壓低手中的劍警告他。
「真、真的……白嬌娃被、被帶走了。」脖子上冰涼的感覺讓士兵恐懼。
「誰?誰把我師姐帶走了?」一聽師姐被帶走,雲彤又急又氣。
見她雙目發出令人膽寒的光,士兵連聲說:「黑……鷹,是黑鷹帶走了。」
黑鷹?安東府名震關外的神捕?
他怎麼會跟北庭府有關連?而且剛才在外面抓到的士兵明明說師姐就關在地牢內,因此她壓根兒不相信。「什麼時候?」
頸子上冰涼的感覺讓士兵哆嗦著說:「約一……一個時辰前。」
「騙人!」她手中劍一壓。「打開門,否則我就殺了你!」
她的威脅立刻起了作用,那士兵咕噥著將腰上的鑰匙取下。
雲彤一把奪過鑰匙,出手往他胸口穴位一點,他再次倒地沒了知覺。
她跨過士兵的身子打開鐵門,冰冷的氣息迎面而來,牆上的大火把映照著長長的石階,底下陰暗無比,她連聲喊著師姐,可沒有回應。
她摘下火把拋下台階,借助火光,看到地上零散的鐵鏈鐵索和無人的石柱,師姐果真沒在這裡。
「難道這小子說的是實話?」她回頭想點醒士兵,逼他說出黑鷹帶走師姐的目的。可是卻聽到腳步聲往這邊走來。她趕緊把士兵拖進地牢,再將門關上。見到數名府兵迎面而來,她立刻穿過旁邊的小門,轉進一個寬敞院子。
她的動作夠快,可還是被身後的士兵發現了。「看,那是誰啊?」
「是紅嬌娃!」
「站住!快,抓住她!」
隨著七嘴八舌的吆喝聲,雜亂的腳步聲從幾個方向傳來。見行蹤已暴露,雲彤也就不再躲藏。她快速地在這個迷宮似的院子裡橫衝直撞,試圖找到師姐。
「紅嬌娃在那兒!」身後傳來吆喝聲,奇怪的是,聲音竟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噢,她用瓦片打我!」
「快,抓住她!」
聽著遠去的追逐聲,她大感驚訝,她並沒有用瓦片打任何人啊?難道還有別人闖府?但不管這人是誰,倒真是幫了她的忙,她得利用這個機會尋找師姐!
跳過一道圍牆,她來到一個更大的院落。倚著牆角往裡看,發現那裡有不少士兵在走動,附近的角樓和觀敵台上也有手持弓箭的士兵在瞭望,如果她走出去,馬上就會被發現。在沒有找到師姐前,她絕不能被他們發現。
大院子邊有道月門,裡面傳來「噗噗」的馬鼻聲。她猜想那裡是馬廄,偷偷溜進去,果真看到長長的廄房,有幾匹馬在馬槽邊吃草。
她環顧雜亂的小院想著要怎麼做時,忽然,頸子後的汗毛豎了起來。她戒備地轉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手抱草料站在身後的馬廄內呆望著她。
「喂,你幹嘛盯著我看?」她不喜歡這個小馬弁的眼神。
「紅嬌娃!妳是紅嬌娃?」那少年驚喜地問,語氣中充滿了仰慕。
「是我又怎樣?」
「喔,能見到妳太好了。我欽佩雪嶺雙嬌,妳們好有本事……可是,妳還是快走吧,這裡士兵太多,妳一個人打不過他們。」
「不行,我要找我師姐。」雲彤謝絕了他的好心提議。
「可是白嬌娃已經不在這裡了。」
「誰說的?我師姐分明被抓來了。」雲彤生氣地說。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黑鷹把她帶走了。」少年人真誠地希望她離開。
「帶到哪裡去了?」看出他沒有騙她,雲彤著急了。
「不知道。只聽說都護大人是被黑鷹逼迫,才准他帶她離開都護府的。」少年說著神色一變。「他們來了,妳快躲起來!」
雲彤也聽見外面傳來此起彼落的吆喝聲,看來那群追逐她的士兵轉回來了。
「躲?我才不躲呢!」雲彤恨恨地說,看到牆邊馬車上放著不少爆竹。
「這是幹什麼用的?」她問著走了過去。
「今天是都護大人兒子的慶生日,本來說要放爆竹的,可現在……」
雲彤不再說話,既然師姐沒在這裡,那她留下也沒什麼意思,而走之前,她得給這個該死的都護大人一點教訓,算是替師姐報仇。
「我不想連累你,你快離開!」她命令那個小馬弁。
但他不走,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
「你想阻止我?」她威脅地瞪著他。
「不,我不會。」男孩吞嚥著口水敬畏地注視著她。
她不再理他,拉過兩匹馬,挑出幾大串爆竹綁在馬尾巴上,把牠們牽到月門邊等著。當吵雜聲越來越近時,她掏出打火石很快把馬身上的爆竹點燃,再猛地往馬背上擊一掌,受驚的馬就這麼帶著火光爆炸聲衝入大院,衝向那群官兵。
霎時間人喊馬嘶爆竹響,整個都護府如同千軍萬馬在激戰一般。越來越多的官兵、衙役、差吏聞聲湧入,更多的人慌亂地圍著狂奔的馬在院子裡驚跑。
在震天價響的爆竹聲和驚喝聲中,雲彤並未忙著離開或掩蔽自己的行蹤,而是跳到院子裡興高采烈的觀賞著自己的傑作。
有些士兵發現了她,喊叫著向她撲來,可聲音全都消失在爆竹裡,而她則好整以暇地用作弄人的招數將他們一個個打得趴下哀號。
不行,得來點大的。就在她尋思著如何將都護大人引來痛揍一番,替師姐報仇時,一個暗器打在她正想抓爆竹的手上。五指一麻,她吃了一驚,四下看看並無異常,而打了她的暗器是塊小瓦片。
知道有人暗中搗鬼,她氣壞了,仍不動聲色地再抓爆竹,並留神四周。
這次,手腕再次被擊。
有人敢在暗中玩她!憤怒中,她一展『彩霞舞』躍上屋頂最高處,立即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消失在前方高起的屋脊後。
「哼,沒人可以戲弄我後跑掉!」她一提氣,發誓要追殺這個敢在她為師姐報仇時騷擾她的人。
前頭的白色身影時隱時現,始終與她保持著某種距離,甚至追到城外荒地時,那人如同會隱身術似地突然消失了蹤影。
跳上一個高高的土堆,她眺望著空曠的四野,不得不承認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很多,居然能眨眼間就脫出了她的視線。
雖然明白那人以瓦擊她,是想將她引出都護府,不像有害她之心,但他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向自己挑釁,雲彤怎麼想都不痛快。
「死賊人,有種你出來跟姑娘比個高下,偷偷摸摸地算什麼好漢!」她大聲地罵,想激他現身,可是半晌也沒有響應。
凝神靜聽,除了蕭瑟的風聲和單調的駝鈴、車輪聲,她什麼都聽不到。
找不到自幼相伴的師姐,失去了發洩怒氣的目標,她懊喪地跳下土堆,低垂著雙肩往前走。可是腳步越走越沉重,心也越走越淒涼。
再回都護府鬧也沒啥意思了,被黑鷹帶走的師姐下落不明,被八煞奪去的赤霄寶劍未能奪回,殺害師傅和氓山叔叔的仇人所去無蹤,現在,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