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一開始就知道的?還有疑問嗎?」向震譚目光犀利地掃過兒子的臉,隱隱約約,他總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不一樣。難道……他想起什麼了?
大腿雙側的掌心握拳又放,再握拳又放,深吸幾口氣後,他艱難地開口:「不,沒有疑問。」
這是整個研究室的實驗,很多成員們正等待著成果,於是,他牙一咬,還是決定依著研究計畫走。
「很好。」向震譚得到滿意答覆後,將視線調到另一名女研究員臉上。「慧蘭,你得在他們婚禮前,搬進我的住處。」
「是,我知道了。」一名看來成熟性感的女人站起身,恭敬地頷首。
一切都這麼訂下,現在,就等婚禮後。
向震譚相信,那成果絕對可以將他的研究之路推向另一個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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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醫院內,掛號區排了好幾列長長的人潮。
林凡站在服務台外,查詢著最新月份的各科醫生看診時段資料。
「咳咳……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深深給傳染了,這幾日,他總覺得喉嚨奇癢無比,昨夜甚至開始咳嗽、流鼻水。
早上到花店上班時,深深見他咳個不停,抽面紙、擦鼻水的動作也沒停過,她硬是逼著他喝下一杯伏冒熱飲,還套句廣告用詞:「熱熱喝,快快好。」
不過很顯然地,熱熱暍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因為他非但沒有快快好,到了中午時,還開始發燒。
深深見他高燒不退,硬要他到醫院看診拿藥,於是他就出現在這裡了。他這人身子一向強壯,極少感冒,就算不幸感冒,多半也是任它自然痊癒,他沒在看醫生的。
但為了不讓那個他真當她是妹妹在疼惜的深深擔心,他摸摸鼻子,還是來了醫院.只不過現在問題來了,他很少進出醫院,根本沒有熟識的醫生,所以他正在煩惱著到底該掛哪一個醫生的門診呢?
醫生都一樣,但總還是有醫術和醫德之差呀,若不慎選醫生,萬一過上了沒醫德、醫術又不怎樣的兩光醫生,那可會害慘了自己!
感冒應該要掛……對,耳鼻喉科。他查了查今日看診的醫生,從中選定一個他覺得順眼的名字。
他從皮夾拿出健保卡,準備往掛號區排隊時,眼尾處掃到一道看來很熟悉的身影。白髮、一副復古圓框眼鏡、微胖、手拄枴杖……是向博士?他來醫院做什麼?難道他也感冒了?
林凡跟上前,欲與向震譚打招呼,卻見他一臉神神秘秘,直往醫院大廳最深處走去。
他看起來……似是怕有人得知他行蹤的模樣。
林凡狐疑地尾隨,直至走到一扇緊閉的門前。
向靂譚敲了敲門,隨即門開了,他走進門內。
林凡不明白為什麼向震譚來醫院卻不掛號看病,倒跑到這裡來?他抬眼看了看門上的名牌——
神經外科主任 方士均
神經外科?博士來這裡幹嘛?
他輕聲走上前,才發現門未完全緊閉,還留有一小道門縫。雖然這門縫極小,但還能將門後的聲音盡收耳裡,而且關於裡面的動靜,雖不是太清楚,也大略能看見。
交談聲從裡頭傳了出來,他趕緊側著臉,將耳朵輕貼門板旁的牆。
他明白這樣偷聽的行為不對,但……剛才向靂譚的表情真的不太對……
「士均,我看亦辰最近好像常頭痛,是不是當年的後遺症所影響?」他認出這是向靂譚的聲音。
「頭痛啊……除了這個症狀外,他有沒有想起什麼?」這陌生的聲音該是名牌上那個叫方士均的人所擁有的。
「我就是擔心他是不是想起什麼,所以才急著來找你。」
門外的林凡微瞇雙眼。
博士到底怕亦辰想起什麼?而這又跟這個方士均有什麼關係?
「喔?怎麼說?」
「昨天晚上,我經過他房間時,聽到他在講電話。他對對方說,他最近時常會莫名其妙說出殷昊小時候說過的話。」
「你知不知道和他通電話的是誰?」
「這我不清楚。」
林凡的雙眸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昨晚和亦辰通電話的人,就是他。想起昨夜亦辰的話,再對照現在門後的交談內容……事情似乎有些詭譎。
「嗯……他有可能在慢慢恢復他的記憶。」
「恢復記憶?這怎麼可以?!」向震譚的語氣聽來相當震驚,「當年你不是說,他得開刀才能恢復記憶嗎?」
「是呀,一般來說,像他那種特異體質的人,的確是需要手術治療。但有可能他受了什麼刺激,所以會想起一些片段;也有可能是體質突然改變,身體自動吸收原先殘留在腦中的血塊,因而讓他恢復了片段記憶。」方士均歎口氣,「我當年不是就提醒過你,別做這樣的實驗嗎?萬一哪天他全部想起來,你這些年來的計畫,不就白費力氣?」
等等!什麼恢復記憶?他們的意思是……亦辰喪失過記憶?可失去記憶的不是殷昊嗎?
林凡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他來回撫著下顎,反覆思考剛才那番對話。
他明明記得,當初向震譚要他們進行這個實驗時,有大略介紹殷昊和深深的背景。向震譚說殷昊發生車禍後喪失記憶,被當時車禍肇事者帶到美國去治療,直到現在人都還在美國。
就因為殷昊的記憶至今尚未恢復,不可能回台和深深相認,所以向震譚才敢要亦辰冒殷昊之名接近深深,好進行這個實驗。
而向震譚選定由亦辰冒殷昊之名,全因亦辰是在美國唸書的,也出過車禍,甚至長得神似殷昊,這和在美國接受治療、也同樣出過車禍的殷昊有著諸多巧合之處。就因為有太多巧合,所以由亦辰假冒殷昊,較不易被察覺。
但……不對呀,由這種種跡象看來……天啊,該不會亦辰其實就是……
可能嗎?亦辰有可能就是殷昊嗎?
不可能呀,殷昊是孤兒,而亦辰是向震譚的親生兒子……
嘖,好像還是有些不合常理。
向震譚說亦辰和殷昊長相神似,可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怎麼可能長得像?再說,話都是向震譚說的,他和亦辰從來都沒見過殷昊的照片……
思及此,他皺起兩道濃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門外的林凡思索著這一團混亂,而門內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良久、良久之後——
「不行,我得趕在他恢復記憶前,盡快讓他和季深深那丫頭結婚!」向震譚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你確定還是要這樣做?」方士均的語氣聽來很無奈,「好歹他也算是你養大的,你要這麼殘忍對他?」
「殘忍?當年我決定養他,就是為了今日這個實驗。我辛苦研究、計畫了這麼多年,怎麼能在最後這一刻放棄?再說他能有今天這一切,不都是我給他的?他回績我一點也是合理合情。」
「你對他難道毫無父子之情?」
向靂譚沉默了一會兒後,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看似項煉的物品,他選擇不回答方士均的問題。
「事情都進行到這個地步了,你就再幫我一個忙。這個東西請你幫我保管,只是暫時性的,等整個實驗研究完成後,我再找你拿回。」他把手中物品交給方士均。
「這是?」方士均將手中物品拿高,仔細研究著。
「這是他當年掛在身上的項煉,現在的情況放我這邊不太妥當,要是哪天被他發現,我很難解釋。」
門外的林凡從細小的門縫裡望去,他看見方士均手中拿著一條紅線做成的項煉,上頭有個半圓形的玉墜……奸眼熟啊,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仔細想了想,腦中劃過一道白光——
是深深!他在深深的頸上有看過一樣的項煉,只是玉墜的形狀好像是相反的?
他腦袋裡似乎慢慢地拼湊出什麼,但又像是缺了一角的拼圖一樣不完整。他得想辦法把那一角找出來,才能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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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午後,夏末餘韻未了,炙熱的金陽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涼爽的秋風迎面而來,散去不少熱氣。
道路兩旁的台灣樂樹,由濃綠慢慢披上卵黃色彩,風若吹起,星狀的金黃小花朵隨風點點如雪花飄落,在地面形成一片黃金花海,為整個街道增色不少.初秋的氣息在這夏末蠢蠢欲動。
向亦辰握住季深深的手,慢慢散步在鋪著紅磚的人行道上。
這一個星期,他們每天晚上都約會,逛街、看電影、喝咖啡、數星星……這些男女約會會做的事情,他全帶她嘗試一回。
見她開心,他便有好心情,世上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時間就此停住,不再往前走,那麼,他與她便能這麼一直幸福下去。
但是,時間不可能為他停留,面對父親近日給予的壓力,就算身處幸福中,他還是難掩沉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