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驥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我們這群姐妹都比不上?」
「我……」她為難了,可是宇文驥……她戀戀不捨的眼光落在他身上。「他救了我。」
「理智點,你根本不用他救,『無線電』一按我們就會出現,他只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她全然否決宇文驥的奉獻。
繪夏苦笑,他絕不是吃飽沒事做才會一命換一命的,那年,她經歷過同樣的心情,那叫做刻骨銘心吶。
「是不是我成為凡人,就可以讓他重返人世?」
「喂,孟繪夏,你腦袋搞清楚哦,生老病死那種苦可不是好受的……」
她沒聽進去裁冬的恐嚇,逕自說:「如果那樣就能讓他活,好吧,我要成為凡人留下。」
「你笨了、你完了、你毀了,你的腦袋被蟲子蛀光了!」裁冬恨恨道。
「我要留下。」
「一但留下,仙籍就沒嘍?」
「我要留下。」
「你會讓我們恨死你!」
「我要留下。」她一次說得比一次堅定。
然後,裁冬再也不能繼續裝死,她轉身走出屋子。
趙鐸再笨也聽出了點來龍去脈,他弄懂了繪夏的死而復生,弄懂裁冬不是爾等凡人,他追著裁冬往外奔去,不是因為神仙這兩個字太吸引人,而是她的臉讓他想多看上幾百眼。
裁冬沒回頭,仍然走得飛快,她背對著他,冷冷丟下一句話,「你再跟過來,我就去告死你這個色情狂。」
然後下一瞬間,她消失在牆邊轉角,趙鐸怔了,看著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尾聲
瞏元十年,政治清明,朝廷無貪官腐吏、朋黨相爭。年年科考為朝廷遴選出有用人材,百姓安居樂業,一年所得已是五年前的兩倍。
琅琅書聲自學堂裡傳了出來,童稚的嗓音清脆響亮,學堂外,繪夏勾住丈夫的手臂,拉長脖子,引頸而望。
他們的大兒子四歲了,剛進學堂認字唸書,她不願意在家裡請西席,於是說:「孩子除了學知識,還得學人際關係,否則像他老爸,硬邦邦的,在朝為官得罪多少人吶。」
老婆說了算。
這是宇文家的家規,在外頭,呼風喚雨的宇文驥下了朝,卸下朝服回到家裡,一切老婆說了算。
老婆說:「我只生兒子,一年生一個,生到走不動為止。」
所以宇文學、宇文識、宇文淵、宇文博一個個陸續出生。
他問:「為什麼不生女兒?」
她說:「女人注定還要再被欺壓千年,要到裁冬那個年代、女人人權才會冒出頭,這個時候生女兒太虧了。」
他說:「如果我們家女人為大呢?」
她白了他一眼,回答,「她不用出嫁嗎?不必出門接受異樣眼光嗎?」
他想也不想說:「出門裝一裝,像她娘那樣、沒人會說話,至於出嫁……我給她買老公,咱們一個一個慢慢挑,挑到滿意為止。」
這次她不想爭了,只冷冷回一句,「我不生女兒。」
然後就不生女兒,只生兒子,因為宇文家家規——老婆說了算。
不過,那麼多的兒子讓她很開心,因為她明白,他的命盤正在改變,無後的他成了多子石榴,她要給他很多兒子,要他的兒子個個飛黃騰達,要他福澤綿延。
「回家吧。」宇文家帶著老婆離開學堂門口,眼底有著無法隱藏的寵溺。
在清醒之前,他對自己發誓,如果有機會重生,他要把欠她的愛還清,然後給她更多、更多、更多的愛情,讓她欠下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
「喂,我去看過采鷺姐姐嘍。」她想起什麼似地,推了推老公的脖子。
查出那條八寶珠鏈是采鷺的傑作後,他震怒,命令下又要砍人,繪夏阻止了,她說,再也不可以有任何一條人命傷於他的手中,於是他們在城郊另購一處府第,讓采鷺住過去,更名改姓,要她放掉過去,重新過日子。
期間,繪夏經常去探望她,對她說著女人的私密話,剛開始她以為繪夏落井下石、看她的笑話,但逐漸地,她的溫暖滲進她心底,前年,她頂著相爺妹妹的身份嫁給一個殷實商人,開始過起認真日子。
「她還好嗎?」
五年,他沒再看采鷺一眼,他承認自己小心眼,沒有辦法像繪夏那樣寬懷大量。
「嗯,她過得很好,只是有滿肚子抱歉想對你說,可你又不去見見她。要不我陪你,去見她一面?」
「不要。」
「為什麼不要?你忘記我們家老婆說了算。」
勾勾他的小指頭,她最愛這個小動作了,人家說十指連心,那麼她的小指頭連上他的,他的心就會明白,她愛他,不斷。
他挑挑眉,沒回話。不過,通常這個時候,代表她的要求已經被核准。
「阿驥,再說說那串話,好不好?」
他很清楚她要聽的是哪些,那些話曾經是謊言,但日子一天天沉澱,它們在他和她的生命裡,成了生生世世不改變的至理名言。
「我宇文驥迎娶孟繪夏為妻,誓言疼她愛她惜她一生一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繪夏笑了,因為他的話而滿足。這句話,她每天都得聽上三五遍,她要把它們深深刻在心間,歲月流逝亦磨蝕不去。「記不記得我說的話?」
「哪一句?」
「過奈何橋時,孟婆會遞給你一碗孟婆湯,你千萬別吃完,要留點殘存記憶到來世,再找到我。」
他笑了,因為她的叮嚀裡已經標注了,她要他的下一輩子。
「不能請你那些好姐妹幫我們動動手腳?」
一個穿著牛仔褲、長靴的女孩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圓膛了雙眼,氣鼓鼓地說:「你想得美咧!」
「裁冬,你來了。」宇文驥望向裁冬。
她們這些姐妹還是放不下繪夏,三不五時輪流開小差,溜下凡塵來看她。
剪春最冷。三句兩句重點話又交代完就走人,描秋嘮叨,一件事要重複念過好幾次才肯結束,而裁冬最火爆,每次看著他的眼睛都在冒火,裡面明白寫著——這個搶走繪夏的十惡不赦傢伙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見天日。
很可惜,繪夏偷偷跟他說,他的善舉太多,地獄已經決定不收他,所以他從沒被她的目光嚇到。
裁冬沒理會繪夏,直接把臉轉到他的方向說:「你不要以為拐了我們家繪夏,會有好吃穿。」他聳聳肩,把她的恐嚇當笑話。
「別說這個,快講講,那個接替我工作的女孩做得怎樣?」
「別提了,迷迷糊糊,她做一件,我們得替她收拾一件,等你歸隊,我們一定要把那個無能傢伙踢走。」說著,她用手臂拍拍宇文驥的胸口。
「記住,不要活太久。」
他得短壽一點,繪夏才能甘心歸隊。
「這句話你應該去告訴皇帝。」
上次裁冬來時,要他向皇上轉達幾句話——哇哩咧死變態,不要一天到晚看我的畫像,看得我頭皮發麻,你沒付我肖像費,看免錢的會不會太賤?信不信我告死你!他向皇上原音重現,當中有一些很困難的「神語」他們都聽不懂,但皇上弄懂她要表達的主要意思——他在看她,她知道!
於是他便讓畫師畫了幾百幅裁冬的繪像,掛滿整個後宮。
裁冬皮笑肉不笑的說:「對啊,叫他沒事多灌幾瓶酒,染上A肝B肝加C肝,很快就會去跟上帝說hello!對了,再提醒他盡量大魚大肉,心臟血管阻塞個兩三條,就可以死得比較快。」
別人不懂,交手多次,他還能聽不出來嗎?
裁冬句句刀子嘴,磨的是豆腐心。她啊,在關心那個笨皇帝,雖然目前有很多他聽不懂的「神語」,待會兒得跟老婆討教討教。
「知道了,我會轉達。」
「好啦,說重點。後年會有大旱,我先提醒一聲,可以的話,趕緊在全國各地動手挖湖渠蓄水,改種旱田、儲糧屯米,別到時慌得緊。」
「宇文驥明白了,多謝姑娘。」
他的謝意還沒說夠,她倏地消失在兩人面前,繪夏與丈夫相視一笑。
「你想,皇上會不會心想事成?」
她偏偏頭,咬了下唇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是啊,哪一段愛情不是憑藉著這八個字,有了鮮明的未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