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從哪裡搞到這張地圖的?」
「父親沒有和我說過,他只是在我十歲的時候先給我紋上這半張地圖。我當時不懂事,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用針扎我,我拚命地哭喊,抓住父親拚命地哀求他,求他不要再扎我,因為背上好痛,一直像火燒一樣,讓我恨不得立刻死去。
「娘坐在對面抱著我的頭哭,但是她也沒有請求父親停手。紋身完成的那天我疼得昏死,兩天之後才醒來。」
拓跋雷動容地望著她,似乎不敢想像她到底曾經承受過多少痛苦。而她緊閉著雙眼,似乎沉浸在回憶裡不敢醒來。
「小文被紋身的那天同樣是一場驚心動魄,他哭著求我帶他離開,我只能哭著抱住他的頭,對他說:『乖,再忍耐一下,一會兒就不疼了。』」
一滴淚珠滑落到拓跋雷的手背上,是她的淚。
「我做為姊姊,虧欠小文的實在很多,所以我絕不能再讓他受到更多的傷害了。雷,請你救他。」她無助的乞求揪痛了他的心。
「我答應過妳會救他就絕對不會反悔的。」他再次保證。
然而她卻忽然坐起身,慢慢地解開自己的衣服鈕扣。
「妳要做什麼?」他吃驚地問。
她轉過身,以背面對他,雙手一抖,內外幾層衣服一起被抖落,她的整面背脊就這樣和他裸裎相對。
那本應雪白光滑如玉的肌膚上竟然密密麻麻地佈滿了一幅山水畫。
他的眸光彷彿被什麼東西震碎了一般,手掌不由自主地貼服在她的後背上,像是怕她冷,又像是怕她會疼。直到貼上去了,他並不光滑的掌面反而讓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他立刻拉起被子從後面將她緊緊環抱住,「初顏,不會再有這樣的痛苦了,我保證。」他的嘴唇貼著她頸後柔弱的肩骨,在那裡,是整幅紋身中最高的起始點,那裡被鐫刻了一小小的「入」字,似乎預示著這裡就是藏寶圖的入口處。
「為什麼會這樣呢?」宋初顏低喃著,「我和小文從沒想要過這份寶藏,但是我們卻被迫為它失去了自由活著的權利。雷,你想要這份寶藏嗎?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把我拿去吧,我是你的。」
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含糊不清,語句混亂,顯然酒力起了作用。
「傻女孩。」他重新放平她,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如果沒有了這份地圖,妳就不是我的嗎?不要隨便對男人說這種話,此時此地不宜。」
這句話她或許是沒有聽到,因為她沒有回應,只是均勻沉綿地呼吸著,兩頰如桃花般艷麗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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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遠比我們想的更複雜。」
深夜,歐陽雨軒悄悄進入拓跋雷的房中,宋初顏還在裡間沉睡。
「讓她睡著也好,這樣她不必太擔心。」歐陽雨軒正色道:「我在這裡已經轉了三天,所聽到的關於福雅王爺的話都是他這個人到底有多厲害,所有人都在對他歌功頌德。」
「我看到了。」拓跋雷說:「所以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帶初顏回東遼去。顯然這裡非常危險,不宜久留。」
「但是如果你到了福雅王府附近你就會知道了,他的王府簡直像一座小城,大得出奇,我只怕今天阿克力去探消息是探不到什麼的。我昨天晚上已經試圖潛入王府,發現它的守備竟然比皇宮還要森嚴。」
「這更加說明他們的確有鬼。」拓跋雷握住拳頭,「我越來越覺得這個福雅是個危險人物。」
「但是我不以為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個好辦法。」歐陽雨軒深思道:「因為這裡是他的地盤,而且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個叫漠塵的女孩子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如果她對他來說其實無足輕重,並不如外界所說的那樣愛如掌上珍珠,那麼我們捉住她毫無意義。如果她對福雅的重要性超過了我們的想像,那惹惱了他後果會更嚴重。」
拓跋雷霍然轉身,盯著他,「你的意思是什麼?是不是讓我放棄?如果你知道初顏為了那一幅藏寶圖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罪,流了多少血,你便不會說得這麼輕鬆。如果此時是你的趙公主被關在王府裡,我不信你能有現在這樣鎮定。」
歐陽雨軒忙道:「大哥,你不要太激動,我自然知道你心急如焚,因為你不想讓心愛的人有任何的受傷和牽掛,相信我,這種心情我能體會。但是,請恕我說話無情,你畢竟不同於我,你是我東遼的王位繼承人,身負重大使命,如果讓福雅王爺知道你這樣的角色輕身來到他的地盤上,很難保他不會將你扣留,使你成為他實現野心的一步關鍵棋子。」
「你把大哥想得也太無能了吧?」拓跋雷哼哼道:「我是那種輕易就被人捉住的人嗎?」
「但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福雅的弱點,而你的弱點……很明顯就能被發現。」
拓跋雷眉峰聳動,「你是說初顏?但是……」
「你看她的眼神太過赤裸裸了。」歐陽雨軒很想換個文雅的詞,又覺得文雅的詞對拓跋雷來說反而顯得假惺惺。「我知道你在乎她、疼惜她,但是不是在這裡表現出來,剛才連那個店家都在你們背後笑說,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新婚不久,所以對妻子如此珍視,愛護備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一點頭,「但我總不能在人前對她冷面冷語吧?」
「如果福雅王爺的目標是她,那她一出現在幽州就有可能已經被人暗中監視。如果你是福雅,你會怎樣做?」
拓跋雷說:「我會坐下來好好談,寧可多交一個朋友,也要少樹一個敵人。」
歐陽雨軒失笑道:「那是大哥你的君子風度,但是福雅不是這樣的人。據說這幾年朝廷內有幾位重要大員被人暗中殺害,多少都與他有關,如果他想對宋姑娘不利,那麼……」
他話未說完,拓跋雷忽如猛虎躍林一般急匆匆衝進裡間。
歐陽雨軒搖頭苦笑,「也不必這麼急吧!」
被歐陽雨軒剛才一番話說得心裡有點毛毛的拓跋雷進入裡間之後第一眼就是先向床上看──還好,一顆吊起來的心鬆弛了下去。
「弘就是會嚇唬人。」他走到床邊,宋初顏還好好地睡在那裡,依舊呼吸均勻,面頰潮紅。
「看來妳的酒量真的是很差。」他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還好,她體溫正常。「可是如果妳的酒量一直這麼差的話,新婚之夜可就要受苦了。」
她的唇翕動了一下,像是呢噥了句什麼話。他俯下身傾聽,聽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雷,不要丟下我……」
她的聲音那麼輕,卻立刻緊緊抓住他的心,讓他心疼。
「可憐的丫頭,這輩子除了逃亡就是失去親人,妳大概從來沒有感到過安全吧?」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但是現在有我在,一切都會不同了。」
她像是感應到了,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空中抓著什麼,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她有了依靠立刻滿足,緊緊握著他的手,繼續安心地睡去。
雖然這樣的姿勢有點彆扭,但是拓跋雷卻很樂在其中。平生他殺過人、救過人,被多少人讚頌著,成為東遼的傳奇人物,然而這樣被一個女人如此全心地依賴著、仰望著,自己又這麼全心地想去保護一個人、擁有一個人,這是前所未有的。
感謝上天,將她帶給了自己。
「初顏……絕不會讓妳再受任何的傷害了,無論身心。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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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力是天明之前才回來的,一看到他挫敗的神情,拓跋雷就知道他沒有完成任務。
「對不起,殿下,我們轉了一夜,但是王府的守備太過森嚴,我們不敢打草驚蛇,所以一直沒有探聽到漠塵郡主的所在。」
「沒關係。」拓跋雷對手下向來如對手足一般,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實派你去也有點危險,是我太輕率了。你做的對,寧可不要驚動對方,也不能為了消息強行打探,以致暴露了自己。」
拓跋雷的安慰讓阿克力緊繃的面部稍微鬆緩了一些,他忙又說道:「但是天明前我聽到王府門口的家丁說,福雅王爺今天會和漠塵郡主出遊。」
拓跋雷又興奮起來,「知道他們去哪裡嗎?」
「還不清楚,但是我出來前特地留意,發現王府的東門那裡有許多車馬在等候,他們應該是從那裡走。」
宋初顏問:「我們要跟去嗎?」
「妳留在這裡。」拓跋雷交代,「我們不是去跟蹤他,因為他帶著大批人馬出遊的話,府內防守必定會空虛一些,這時候趁虛潛入府內應該容易得手。妳去會不方便行動,我會讓弘留下來照顧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