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想當個好母親,歐文的大小事她都親力親為,待歐文不只是溫柔憐惜的疼寵而已。
陪他用餐,為他做營養滿點的三餐,不許他偏食挑嘴。
歐文做功課時她在一旁靜靜的看書,與他一起磨耐性。
假日時大手拉小手,一起在花園裡和花精草妖們說話,雙手滿是翻土拔草染上的土壤。
晚上,會為他閱讀床邊故事,聽歐文說著今天一整天發生的趣事。
當然,他的教學觀摩日兼園遊會她一定會出席。
「媽咪媽咪。」歐文下課後,立刻衝向難得來學校看他的母親,正要撒嬌的抱住她的腰,卻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父親。
他小小聲的詢問母親,「為什麼父親也來了?」小臉上有著疑惑不解。「他怎麼還沒回去紐約呢?」
小孩的天真話語透露了事實。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父母怎麼能缺席呢?」韋劭妏笑著在兒子耳邊說悄悄話。
但是聲音卻傳到路克耳中。現在才來彌補缺乏的父子親情,是不是……太晚了點?
歐文出生後他們就離婚了,原本滿心期待出生的新生命,只剩他和兒子兩人,少了她,他心空了一塊。
他從此不敢待在老家太久,怕久了會放不下,他怕。
可她來了,俏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才發現他的心早就遺失了,他只是在逃避而已。
他只是不願面對自己會有跌跤的一天。
「果汁。」路克稍嫌粗魯的將柳橙汁塞進兒子手中。
歐文突然不知所措,瞪眼看著父親,再看著手中的鮮搾果汁,最後茫然的看著母親。
「媽咪……」發出求救訊號。
「歐文,你的朋友在喊你。」韋劭妏指向另一頭的紅髮滿臉雀斑的女孩,她正朝歐文熱情的招手。「媽咪做了餅乾,拿去分給你朋友。」
他眼睛一亮。「媽咪,我可以說是你烤的嗎?」
「當然可以。」
歐文拿著包裝精美的餅乾袋,快樂的奔向同學們,炫耀母親的好廚藝。
看著兒子混進同儕中後,韋劭妏轉身面向那位大塊頭,笑容全垮下來,雙手環胸的盯著他。
路克頓時有種做錯事的小學生看見老師的恐懼。
「我……又做錯了?」
他能面對上千員工不假辭色的訓話,經手上千萬投資臉色不變,但她臉一垮,他就手足無措——應該說面對他們母子,他始終做不好。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離婚的雙親仍能當好友,一同參與小孩的社交活動,我盡可能跟你和平共處,是因為歐文。」她開門見山地道,缺字一條狗,」粗魯得跟什麼似的!「你以為旁人會怎麼看待他?」
班德森家的小孩,念的自然是私立幼稚園,半年學費高達一萬五千美金,歐文從小就跟這些精英玩在一起,他在同儕中的地位,取決於父母對他的態度。
在教學日這一天,有人看見路克對待歐文的態度是不耐和厭煩,他們會怎麼想?
「你念過這所學校,應該很瞭解這裡的環境。」她語氣輕柔,但用字卻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路克摸摸鼻子。「他……很小,每回接近他,我都怕會捏碎他,我小心翼翼,但總會傷害他。」
韋劭妏掀掀眼睫,想了想,該不會這人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抱過吧?
「媽咪,瑞克和琳娜都說你烤的餅乾很好吃!」炫耀回來的歐文,滿臉的興奮和驕傲。「西恩的爸媽邀我們一起去玩遊戲,可不可以?」
親子同樂的遊戲嗎?她小時候在捷克唸書,每到這一天,她小爸跟虹總會玩得很瘋狂……韋劭妏掃了身旁一臉怪異的路克一眼,心中有了計劃。
「當然好。」
「YA!萬歲!」歐文立刻跑去告訴好友這個好消息。
「玩遊戲?」路克怪聲怪調。
「是你表現父愛的時候了。」她淡淡一笑。
「什麼?!」他心驚膽跳。
雙方家長一陣客套的寒暄,早在商場耳聞過對方的大名,但正式見面卻是頭一遭。
韋劭妏態度從容的應對,眼不時的瞟向腳邊的兩個小男孩。
「你媽咪好年輕哦!」西恩漂亮的綠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韋劭妏。「歐文,你媽咪真的回來了喔?他們要再婚嗎?」
「西恩!」西恩的母親抱歉的朝韋劭妏尷尬一笑。
她表示不介意的搖搖手。
輕率沒有矯飾的童言童語啊……小孩是最天真無邪的,他們的心沒有染上大人世界的色彩,但也因為如此,說出口的話最為直接傷人。
是無心的,但殺傷力卻最大。
「媽咪愛我就夠了。」歐文的想法太過早熟,也很單純簡單,直接把父親排除在外。
身旁的路克身形一僵,她知道他發現了這殘酷的事實。
此刻,廣場上的活動主辦人正在吆喝著,吸引很多人的眼光,韋劭妏也注意到了,當然,她看見了主辦人和忙碌的老師們,準備了一個邪惡的東西。
美國人的遊戲,有時候還挺變態的。
「去玩吧!」她微笑道:「帶獎品回來給我。」
「什麼?!」
「媽咪?!」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瞪著她,發出不平的聲音。
「好像很有趣耶!喂,歐文,我們來比賽!」西恩本就是個頑皮好動的小孩,看見這麼有趣的活動,他當然不會放過。「不答應,你就是膽小鬼!」
「我才不是膽小鬼!」男人怎麼可以被污辱?就算只有五歲也知道自尊的重要性!「誰怕誰?哼!」
「那我們在旁邊等你們嘍。」韋劭妏微笑,邀西恩的母親到一旁等待,完全不理會兩對父子。
遊戲就是騎馬打仗——由父親背著孩子,孩子頭上綁著頭巾,必須用盡手段搶到對方的頭巾,「武器」則是小孩子手上的奶油派。
所以啦,場中的父子們紛紛被砸得滿頭滿臉的奶油,圍觀的人們大笑不已。
當共患難的班德森父子檔,帶著第一名的戰利品回來——一罐巧克力糖球,兩人比狼狽的,身上的衣服被抓皺,路克的領帶正躺在場地中間任人踐踏,兩人的臉上都是奶油。
「噗哧——」韋劭妏對著站在她身前的一大一小,噴笑出聲。
「媽咪,我贏了!你看!」歐文興奮的展示手上的糖果罐,他坐在父親臂彎裡,笑得十分開心。
路克儘管英俊的臉龐被奶油給毀了,但他的歡興之意卻透過眼神傳達。
看來他們父子的隔閡「玩」出一條縫隙了。
「謝謝。」韋劭妏笑著接過那罐糖果,掏出手帕,微笑的替兒子擦拭小臉上的奶油。
擦完兒子的小臉,看看路克,再看看笑得這麼開心的歐文,她掏出包包中的面紙,輕柔的擦拭路克臉上的奶油。
這一幕天倫之樂的景象,落入了潛入偷拍的記者眼中,立刻拿起相機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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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回春,新芽冒出枝頭,原本快枯死的老樹重新獲得了生命力。
班德森家很久不見這種景象,綠意盎然的庭院,長時間居住在紐約的獨子回來了,愉快的氣氛以及歡笑聲充斥在這棟屋子裡。
她甚至看見那對一向不親的父子,親密的一同游泳、打球、歡笑。
蘿蘭坐在搖椅上,一臉欣慰的看著枝繁葉茂的老榕樹。
「還來得及吧?」她不禁喃喃自語著,抬頭祈求上天,她犯的錯別讓她的兒子和孫兒來承擔。
房門輕輕被打開,韋劭妏纖白的身影走進,落坐於蘿蘭身旁的小椅子,無聲地與她一同看向窗外的景致。
兩個女人心思各異,望著外頭那對追逐嬉戲的父子,臉上的神情都帶著溫柔,沒有人先開口打破沉默。
直到刺耳的來電鈴聲響起——舒伯特的魔王。
韋劭妏收回視線,掏出隨身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小爸……嗯,再等一等……你太急了,我答過應你的,我會回去,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她毫不遮掩,就在蘿蘭的身旁和養父講起電話,全程使用英文,刻意讓蘿蘭聽見。「我當然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回去後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離開你……是,好……」
好不容易安撫那只暴跳的惡魔,她收了線。
蘿蘭皺起了眉頭,長長歎了口氣,「你恨我嗎?」問了一個只有她們兩人才明白的問題。
韋劭妏只是微笑,不回答。
「你是個好女孩……當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犯了錯,晚年淒涼就是我的報應吧……」
蘿蘭自厭,她仍是微笑不語,沉得住氣,但蘿蘭卻急了,她的時間不多,她能戚受到自己的體力正逐漸流失!
「你……你什麼時候走?」蘿蘭激動的抖落了膝上的毯子。
韋劭妏輕聲一歎,彎腰撿拾毯子,輕柔的覆在她腿上。
「您開出一百萬美金的代價,要我來,只是為了救那株百年老樹嗎?」她早就知道了。「從這兩年來,您不時透過律師要我來費城,憑班德森家族的財勢地位,要找到優秀的植物專家來救回老樹不是問題,為何偏偏要我,我會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