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脫,不好辦事。」
她粉臉漲得紅通通。「……難道要脫個精光?」
「這樣最好。」他在她耳邊低聲說:「男女關上門共處一室,能夠裸裎相見,分享體溫,是一大快事。」
「可、可是那樣我沒辦法畫!」她苦兮兮地低喊。
至今,她還記得十年前看見他赤條條的軀體有多麼驚嚇,如今要她再看其他男人的……她沒有辦法,真的不行!
「那就……」尹子蓮見逗得差不多了,指著那男人命令,「你把衫子穿上。」
「是。」
「這樣不就好了?」
紅袖偷偷用餘光瞥了下,暗鬆口氣,然而一偏頭,卻見那女子還穿著抹胸躺在床上,酥胸幾乎呼之欲出——
「她也得穿上衣衫。」
「再穿上去,就沒興頭了。」
「什麼興頭?我說穿著就穿著!」紅袖惱火低罵,「不准看她!」
尹子蓮閃笑幾聲,滿意的動了動長指,女子隨即套上襦衫。
然後,他開始指揮,「讓她正躺著,把她的裙擺拉高,你就置身在她腿間,但身體別壓上她。」
床上男人聞言,隨即照辦,眼看裙擺已經拉高到露出女子的姣美長腿,紅袖忍不住尖叫。
「給我住手!」
男子一頓,一臉為難地看著尹子蓮。
「又怎麼了?」
「這這這……這是在做什麼?!」她雙手捂臉,根本不敢看。
「這是最基本的。」
「基本?!」她拔尖喊。
「確實是難為你了,本該是由我來畫的,可惜我的手受傷。」尹子蓮歎口氣,一臉歉意。
紅袖從指縫間看見他虛假的歉意,懷疑他根本是在逗她。「我非畫不可?」
「非畫不可。」
閉了閉眼,她咬一牙,筆一拿,豁出去了。「不准再動!」
接著她開始在上等畫紙上作畫,動作極快,半刻鐘便勾勒出形體,邊畫邊罵。
「下流的世子,簡直是無恥,不要臉!天殺的,居然要爺兒畫這種圖,根本就是要毀壞爺兒的名聲!那殺千刀的王爺世子,千萬別再讓我撞見,我非折斷他一隻手不可!王八蛋!」
她以憤怒化為運筆的能量,下筆若有神助,運筆如飛,兩人的動作與神態皆被她精準地捕捉住。
而她身旁的尹子蓮則是被她一連串的罵語逗得肩頭發顫,笑到最後,甚至忍遏不住地咳了起來。
「爺兒,怎麼又咳了?」他的咳聲拉回紅袖的神智,她忙歇筆,輕怕他的背。
「不礙事。」他邊咳著,還是止不住笑。「袖兒,怎麼我從不知道你這麼能罵呀?」
「我……」她粉顏赭紅,扁了扁嘴。「氣的嘛,我被氣得頭都發昏了。」
尹子蓮笑露白牙,看著她的畫,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先拉開放到一旁。「其餘細部明日再修,現在先……」他想了下,朝兩人說:「後背式。」
紅袖皺眉,總覺得這招式聽起來頗像是要練功,然而側眼探去,便見大床上女子趴伏在床,渾圓的臀翹得極高,而男人則直貼著她的臀……
「啊!」
她嚇得跳起身,連退數步,趕緊轉過身去,一會跺腳,一會低罵,完全不能回頭。
「袖兒,怎麼了?」
紅袖整張臉燒燙得像是要釀火似的,羞得連他都不敢看。「爺兒,我不能,我不行,我沒有辦法……」
「怎會沒辦法?這些事你早晚要和我經歷,現在先見習一下也好。」
她呆住,大眼微轉,看見他再認真不過的神情,腦中下意識地想像著床上的人變成她和他時——
「我、我……不行、不行!」她拔腿就跑。
「袖兒?」
「我去替爺兒準備一壺熱茶!」她要冒煙了,她快要爆炸了!
倚在門邊,尹子蓮見她真的一眨眼間消失得不見蹤影,不禁放聲大笑,直到床上的男女低問現在要怎麼辦,才勉強收回氾濫的笑意。
「你們先回去,明日再來。」
想著那小女人羞怯的神情,他不禁又笑彎唇角,再三回味。
第7章(1)
紅袖拔腿狂奔,直朝醉月樓的廚房而去。
她跑得極快,快到裙擺如浪,完全沒了平常地冷靜,更別說什麼端莊的舉措,儼然像個沒規沒距的野姑娘,在醉月樓橫衝直撞,嚇得跑堂的小二險些撒出酒菜,花娘更是走避不及,被風刮起裙擺,讓上門的客人看直了眼。
可紅袖豈會知道自己造成的景況,她只是想要讓自己冷靜一點,而冷靜的最好法子就是跑一跑,什麼都不要想。
「紅袖!」
聽見有人呼喚,她猛地停下腳步,回頭探去。
「丹禾?你怎麼在這裡?」她看了看附近,驚覺自己竟然已跑到通往廚房的花園。
「三爺與人在這裡談生意,我到廚房弄點吃食。」丹禾直瞅著她異樣緋紅的小臉。「你的臉怎麼會紅成這樣?是染上風寒了嗎?」
「怎會?我長這麼大,連風寒都沒染過。」她淺抿著笑,努力平復情緒,不讓丹禾看穿她的羞怯。
「是嗎?」丹禾上前拉下她反折的裙擺,一抬眼卻發現她交領襖子上頭有個環扣末系,不由得指著她的襟口問:「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跑得這麼急?我已經很久沒瞧你這樣跑了。」
兩人皆是尹府奴婢,不過各待在自己的主子身邊,少有交集,但每回碰面,必會和對方打聲招呼。
「沒事。」紅袖答得極快,瞧她直指著自己的襟口,她一摸,才驚覺不對,趕緊扣上,俏顏也燒得更燙。「這個是因為……今天有點熱,所以我解開了。」
可當她解釋完,天空適巧飄下霜霰。
「……大爺在醉月樓?」丹禾笑問,沒戳破她的謊言。
「爺兒在撈月閣,我來廚房弄點熱茶給爺兒。」
「喔?」丹禾微點頭,將她不自在的反應看在眼裡。「我聽二爺說了,你賣版畫出了事,大爺替你擔下了。」
「不是我,是……」紅袖解釋到一半,想了想,確實是自己的錯,「是啊,是我給爺兒添麻煩了,害得爺兒還得要賠世子十二幅春宮圖,真是天殺的春宮圖!」她愈說愈氣,一個不小心本性又跑了出來,連忙襟口。
丹禾倒是見怪不怪。「大爺確實是待你極好。」忽地發現她頭上的琺琅簪。
琺琅是西域來的物品,因為不多,所以價格非常高。依紅袖簡樸的個性,就算有錢,也不可能買下這麼昂貴的東西。
「爺兒對我好嗎?」她苦笑,很懷疑。
爺兒最喜歡逗她,而且自從說喜歡她之後,就逗得更變本加厲……如果要這樣,不如不要喜歡她好了。
丹禾眸色清靈,聰黠而秀慧。「要是不好,他怎會送你腰間的木雕娃娃?」
「你不也有一個?」她指著丹禾腰間款式不同的木雕娃娃。
她聽爺兒說過,那是三爺雕的。當初,她還誤會過,如今想來,才知道那是一份不願與人共有的獨佔欲。
「那可差多了。」丹禾輕拿起她一直懸在腰間的木雕娃娃。「紅袖,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材質?」
「沉木。」她自個兒也雕刻,自然知道材質。
「算對了,但也不太對。」
「咦?這是沉木沒錯啊!」
「是沉香,是沉香木的樹液經過千年才能形成的樹瘤,這樣的極品是可遇不可求,光是一小顆,在市場上便叫價千兩。」丹禾解釋著,比出雞蛋般大小。「你可知道你懸在腰間的木雕娃娃,經過大爺的巧手雕飾,市場要價已是數千兩,然而最無價的是大爺的心,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思雕這娃娃,你可想過?」
紅袖怔愣地垂下眼。
「不知道紅袖記不記得,你戴上木雕娃娃之後,府裡下人對待你的態度皆不相同?」
她輕輕地點頭。
「因為胡大娘瞧見你身上出現價值不菲的木雕娃娃,再加上有人在胡大娘耳邊咬耳朵,所以她便跟大爺確認,才知道那是大爺送的。」丹禾笑睇著她。「大爺待人向來淡漠,卻送了珍貴的沉香給你,這就代表你在他心中是無人能及的,胡大娘知道後,立刻責罰了嚼舌根的丫鬟,最後乾脆換了一批新丫鬟,永除後患。」
紅袖呆呆的聽著,自己受到其他大丫鬟們欺負的那些年,她從沒說,可爺兒發現了?
原來,木雕娃娃是他送給她的護身符啊。
原來爺兒一直留意著她,注意著她,要不,他怎可能知道她遇上什麼事?
這麼想來,他要韋爺做的事……她似乎知道原因了。
「大爺確實待你相當的好,不過——」丹禾隨即話鋒一轉,「要是他膽敢無視你的意願而輕薄你,你就折了他的手,要他不敢使壞。」
「咦?沒沒、沒有的事,爺兒才不會輕薄我,況、況且,就算他真的輕薄我,我也不能折他的手,他的手可是值千萬兩的。」
聞言,丹禾立即明白她環扣未系再加上跑得那麼快,並非是尹子蓮對她胡來,隨即淺淺勾笑。「不礙事的,大爺左右手都能作畫,折了一隻手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