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微看著上面記錄的藥方和醫囑,先前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她把資料好好收進包包裡,對著喬重誠心誠意的再三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
「你若是真的這麼感謝我,就匯個幾十萬來吧,算是彌補我這裡可能關門歇業的損失。」他輕飄飄的道。
林曉微知道一旦把這個證據交出去,對喬重影響很大,可是她也沒有這麼多錢可以補償他,不由得面露窘迫。「我、我一時間沒有這麼多錢……」
喬重本來就只是想和她開開玩笑,哪裡曉得她當真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心思這麼簡單的年輕人打交道了,一時間玩心大起,故意湊近她,語氣曖昧的道:「沒有錢,那用其他的方式彌補也可以……」
林曉微直覺反應是往旁邊閃了閃,拿著包包的手握得更緊了,想著他要是真敢對她做什麼,她就要用包包砸他。
「要不……你親我一下吧?就算是抵消你欠我的大人情,這個交易很值得吧?」看她這麼慌亂,他越逗她越上癮了。
「呃……」林曉微知道自己欠喬重一個大人情,不過這樣的要求的確是強人所難的,只可惜她一時間又想不到很好的點子,眼下頗為窘迫的應了一個字後就沒有下文了。
「或者……我親你也可以。」喬重強忍住笑意,說完便佯裝作勢要親她。
她想也未想就往後邁了好大一步,壓根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退到樓梯口了,一腳踩空,整個人就要往樓梯下摔,嚇得她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幸好喬重反應夠快,急忙伸手抓住她的一隻手。
藉著這點緩衝力道,林曉微的另一隻手也及時攀住了樓梯的扶手。
只不過她才剛收回被喬重抓住的手,轉身想要往下走,但不曉得是腿軟還是怎樣,整個人又跌跌撞撞的亂踩了好幾階,右腳踝還拐了一下,等她好不容易終於站穩了,耳邊忽然同時響起了兩個男人的聲音——
「沒事吧?」
林曉微抬眸一看,欣喜的微笑道:「周學長,你也來啦?」
「腳沒事吧?」周悅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她搖搖頭,只擔心他剛剛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喬重想要親她的場景。
「自己不出馬,派個小丫頭過來算什麼?」喬重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瞥了一眼周悅景,嫌棄的道。
「是我自己要來的。」林曉微馬上替周悅景澄清,隨即頗為興奮的向周悅景報告,「周學長,喬醫師給我王文芳以前的就診紀錄了。」
周悅景顯然也有些意外,隨即問向喬重,「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診所關了還是小事,這個資料最好私下給死者家屬看,千萬別捅到上頭去,要不然光是我這無照行醫的事實,弄不好等著我的就是刑事處罰了。」喬重吊兒郎當的道。
「知道。不過你這裡設備簡陋,早點收起來也好,免得惹上什麼醫療紛爭。」周悅景就事論事,語氣還帶著幾分說教意味。
「明明是我幫了你一個大忙,怎麼搞得好像我還欠你人情似的。」喬重不滿的嘀咕,「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了,誰教這個小丫頭勾起了我出走已久的情懷。看你也算同道中人,以後有機會喝一杯!」說完,他大搖大擺的從周悅景身邊走了過去。
第9章(2)
周悅景扶著林曉微走到人行道上,讓她坐在花壇邊,他蹲在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右腳,檢查她扭傷的情況,她很快就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傳到她的腳踝。
「還好情況不嚴重,先回去,我幫你擦點藥就好了。」周悅景把林曉微扶了起來,隨即背過身蹲了下去,顯然是要背著她走。
林曉微自認沒有嬌氣到這種地步,有些彆扭的道:「你不是也說我的情況不嚴重,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這裡不能停車,我的車停在挺遠的地方,走過去要十來分鐘。」他蹲在原地解釋道。
林曉微看他沒有要起來的意思,而且感覺一本正經的,似乎也不太可能讓她伸手過去把他拉扯起來,她想了想,還是順從的趴了上去。
周悅景的背溫暖又厚實,她看著昏黃的路燈照拂在他的身上,好似他整個人都礦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她不由得心頭發熱。
所謂的現世安穩,就是這樣了吧?他的一切都觸手可及。
「記住,以後再也不准背著我去插手這些事情了。」周悅景背著她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才突然開口道。
林曉微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口氣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還悶悶的,「怎麼了?」
他腳步一頓,幽幽的道:「因為我會擔心你。」說完,他才又繼續邁開步伐。
她聽著他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腦海裡想著他隱帶責備的叮囑,只因是他,她的心頭像是要被融化進這片昏黃的夜景裡。
晚風拂面,溫柔得讓她為之沉醉。
回到住處後,周悅景讓林曉微坐到沙發上,拿來專治跌打損傷的活絡藥油替她擦著右腳踝,她感覺到被他撫觸過的地方一片熱燙的,不舒服的感覺已舒緩了許多。
兩人稍作休息,又聊了一會兒天:周悅景才送林曉微回家。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你的扭傷不算嚴重,不過最近還是要盡量避免跑步之類的運動。」他臨走前又叮囑道。
「我記住了,周學長,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林曉微乖順的點點頭。
有了喬重提供的資料,第二天林曉微就從劉悠悠那邊得知了最新的進展。
由於死者本身有嚴重的癲癇病史,加上又隱瞞病情在先,才錯失了救治的最佳良機和方案,不過醫院還是從人道主義出發,賠了死者家屬五十多萬,算是私下和解了。
周悅景也順利復職。
林曉微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接下來自然是全心全意的做專題。
企劃都想好了,不過林曉微雖有滿腔熱忱,一時間又想不出好的畫龍點睛的標題,沒有標題和方向她又覺得第一篇報導不知從何寫起,她糾結了好幾天也沒想出什麼來,後來她實在太心煩了,就又跑去醫院裡遛達,可是晃了大半天還是沒有靈感。
中午休息的時候她忍不住和周悅景抱怨了幾句,沒想到吃完飯他帶她去了另一層樓的病房。
周悅景並未走進病房,而是站在門口,指著裡面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家說道:「這是陳教授,今年都已經六十八歲了。」
林曉微見著老人家年歲頗大,坐在患者的病床前面,無比專心的盯著監護儀上面的資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仔細檢查患者手術部位的引流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解的問道。
「患者做手術時大出血,術後生命體征不平穩,又進行了中心靜脈置管術留置導管,他現在在區分引流袋中的液體是血尿還是繼續出血。」周悅景語氣平淡的解釋。
「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了,一直守著不是會很累嗎?」林曉微聽得似懂非懂的,可是這種需要高度專注力又耗體力的事,對老人家來說挺吃力的。
「陳教授這年紀本來早就可以退休了,不過他說拿了一輩子的手術刀,已經不習慣放下去,趁現在還拿得動,就再多做幾年。大醫精誠,貴在平淡漫長的從醫路上能夠始終做到精勤不倦,博極醫源。」周悅景的神色不乏欽佩之意。
也許這對於千千萬萬的醫務工作者來說,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場景,可是卻點燃了林曉微心中的火焰,不在其職,她卻也能感受到這個行業堅守者的付出和不易。
以前她也在報刊或者網路媒體上看過許多對於醫師歌功頌德的報導,偶爾甚至會下意識認為是媒體宣傳的濫用之詞而已,可是現在她感受到的是無法形容的感動。
大醫精誠,大愛無私。
困擾她好幾天的問題豁然開朗,她朝著周悅景露出無比燦爛的大笑臉,「周學長,謝謝你!」
「比起稱讚,我更喜歡實質的獎勵。」周悅景嘴角微揚的說完,便像個無事人一般的走開了。
林曉微先是一楞,過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的臉紅了。
該不會是她思想不純潔想多了,還是某人本來就對她有什麼不良企圖……
不過多虧有周悅景這麼個醍醐灌頂的提點,林曉微回到報社後文思泉湧,洋洋灑灑的完成了第一篇專題報導,俞芳看過後,也小誇了她幾句。
首戰告捷,下班後,林曉微覺得近來的晦氣盡掃,去超市買了食材,就回家做飯了。
她覺得周悅景工作太辛苦了,這段時日加上王文芳的事情一攪和,明顯瘦了一圈,她也幫不上什麼忙,至少可以煮一頓好吃的慰勞他。
晚上八點多,周悅景來到林曉微的住處。
林曉微燉的銀耳蓮子粥還溫溫的,剛好入口,他吃了一碗,難得不吝讚美了一句,「這是我目前為止吃過最好吃的甜品,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