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梵再次被逼得無言以對,想到她以後會屬於另一個男人,和別的男人擁抱親熱,他便渾身不舒服,胃裡酸得可以。
真的做朋友就不會失去她嗎?那麼現在算什麼?明明她就坐在身邊,他卻覺得她離得好遠好遠。未來,當她和另一個男人成家生子,她的注意力再也不會放在他身上,這樣他就高興了嗎?
江梵迷惑了,長久以來的信念一旦動搖,隨即陷入矛盾的掙扎。
白以悠看出他眼中的混亂,卻不若往常般在他情緒不佳時安慰他,而是像要再補上一刀似的。「江梵,你都沒有注意到我今天有什麼不同嗎?」
有什麼不同?趁著停紅燈,他狐疑地轉頭打量她,身上還是一絲不苟的套裝,裙擺也沒長一公分,頭髮……
等等!她把頭發放下來了,而打從出社會就一直戴著的玳瑁眼鏡也早已取下,露出她那惹人憐愛的容貌和晶瑩的水眸。
可是她過去望著他時,眼中會出現的依戀神采不見了,如今眸子裡是一片平淡,就像在看一個普通朋友。
朋友?這不就是他要的?可他突然覺得有點悲哀。
「我不再需要眼鏡了。」她知道他看出來了。以往戴眼鏡,是怕被他看出她目光裡的愛戀,現在她已能心平氣和地面對他,收斂一切情意。「而且我想,我也不需要古板的打扮了。」
「為什麼?我認為你以前的打扮很不錯。」至少趕走了一半的蒼蠅蚊子。
「是嗎?你明明很愛偷摘我的眼睛。」她居然還有心情開他玩笑。
「那是……」那是因為當時她的美麗只有他看見啊!江梵不悅地低聲咕噥。
「我到家了。」車到門口,她瞥了下車上的時鐘,恰好十點十分,一點不差。「你每次都算得這麼準啊!」像是調侃地橫他一眼。「然後接下來,就是你和水果軍團的約會時間了?」
「我……」他有些難堪,其實自從上次被她撞見,他就不自覺戒吃水果了,不過現在他似乎沒立場解釋些什麼。
「你知道嗎,以前我總是望著你的背影,看著你去約會,有好幾次都差點哭出來,所以其實我很討厭十點十分,那就像嘲諷著我們的距離,短針總在那個時間,看著長針遠離。」她雲淡風清地說著,像是真的看開了,水眸卻不經意洩露出些許悲哀。
江梵突然覺得自己很該死。他一直傷害著她,還沾沾自喜於兩人維持了多年的友誼,這段自欺欺人的友情有多長,她就痛了多久。
他,真的是個混蛋。
「你不用自責,我一直不說,你又怎麼會知道。」對她而言,她只是想在最後,把自己最真實的感受告訴他。「江梵,我過去很少請求你什麼吧?我現在對你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務必答應。」
「當然,只要你說的出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他對她原本就是毫無保留……好吧,除了愛情。可是若是能彌補她,他可以付出所有。
白以悠淡淡地笑了,那笑容看起來有些飄渺悠遠,讓他伸出手也抓不住。
她由皮包裡拿出一封信,在他震驚的表情中遞給他。
「這是我的辭呈,請你批准。」
「漢華的資料呢?還沒弄好?白秘書不是把東西全移交給你了?居然還弄不出來,動作快一點!」
「福樂家的路線變更……評估中?我記得白秘書一星期前就告訴你我要這東西了吧?再拖,你就回家慢慢評估好了!」
「我接下來的行程?兩點半到國際會議中心,三點去淡水,搞什麼,你當我會分身嗎?排這什麼東西?」
白以悠走後第一天,公司就陷入混亂,她雖然把工作清單及任務移交都做得清清楚楚,但因為她的工作效率實在太傑出,一小時做出來的東西別人要花上半天;兼之只有她最瞭解江梵的脾氣,知道工作要怎麼安排才不會讓他沒耐性,所以現在一切換人後,他反而是最不適應的一個。
他承認這是有些遷怒了,畢竟說起來悠颺仍算是一個有效率的工作團隊,否則如何能在物流界迅速崛起?可是一想到白以悠現在可能和某個男人約會,培養親密關係,他就毛毛躁躁地捺不住性子。
以前還有白以悠會在身邊負責緩和他衝動好強的個性,現在她不在了,他只能靠自己壓抑這些情緒,簡直彆扭到要爆炸。
面對亂七八糟的文件,辦公室再也坐不下去了,江梵起身想到外面走走,但才開門出辦公室,一位員工便誠惶誠恐地被眾人推到他面前。
「總裁……」他在心裡哀號,為什麼是他抽到箋王啊!「請、請問一下,白秘書要請假到什麼時候?」她一不在,好像整個世界都翻了過來。
「她不是請假。」江梵臭著臉,「她辭職了!」
「什麼?」一干人等差點沒跳起來,面面相覷地說不出話來。才一天眾人就有快陣亡的感覺,看來大夥兒會有好一陣子的兵荒馬亂了。
那名負責發問的員工背後又被推了兩下,只好再硬著頭皮問:「請問白秘書為什麼要離職?」
「她……」江梵有些為難該怎麼說,難道說白秘書去尋找她的春天了嗎?
「她是因為大江輸了福樂家的案子,沒臉面對江靖,所以辭職的吧?」涼薄的女聲由眾人身後傳來,方淑文暗自慶幸著除掉一個強敵,這下總裁的目光應該會開始放在她身上了。
「方經理,你在暗示什麼?」江梵攢起眉,懷疑自己聽錯了,居然有人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摸黑白以悠?
方淑文得意地從後頭現身,「慶功宴那天大夥兒都到了,只有白秘書偷偷去見江靖,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她辦事不力,向敵對公司總裁請罪去了!」
「方經理,我發現你時常針對白秘書,有什麼理由嗎?」他按捺住掐死眼前女人的火氣,咬著牙問。
哪有什麼理由?純粹個人因素而已,不過方淑文當然不會笨到這麼說。「我只是為了公司著想,拔除公司的毒瘤罷了。上回她和江靖密會時,我就在懷疑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只好辭職不幹嘍!」
「公司的毒瘤?」江梵冷笑,「你看過公司的股東名冊嗎?」
「股東名冊?」方淑文沒料到上司會突然問這個,訥訥的答不上來。
「你知不知道,公司股份除了我之外,持股第二大的人是誰?」
「該不會是白秘書的親戚吧?」她有些諷刺地猜測,因此江梵才會那麼看重白以悠,不敢動搖她的地位。
「就是白秘書本人。」他陰狠的蹬著方淑文。「當年公司成立,白秘書也投入了所有的存款,現在她的股份加上每年股利,老早可以在家裡享福,卻寧可只做一個小秘書在公司幫我,這樣的白秘書,可能出賣公司嗎?」
方淑文臉色發青,想不到有這層內幕,而員工們開始小聲地議論,甚至有些人開始用譴責的目光看她。
「原來如此,我就覺得白秘書不像那種人……」
「對啊,白秘書為公司那麼盡心盡力,誰都看得出來嘛!」
「其實一直攻擊白秘書的人,好像也只有方經理而已……」
一群人談論的聲音漸大,方淑文的臉色也更加難看。
瞧她一點悔過的樣子也沒有,江梵火氣漸旺。「還有,你以為那些黑函和謠言是你放出來的,白秘書會不知道?她只是念在你工作能力尚可,才沒有和你撕破臉,你居然一再地欺到她頭上來?!」
「我……」沒料到自己做的好事早被人看在眼裡,方淑文只覺難堪。
「方經理,你現在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我們公司不需要你這種挑撥離間的員工!」大刀一揮,江梵決定幫白以悠討回公道。
「不!這不公平!你不能……」方淑文尖叫起來。
「我為什麼不能?我是總裁,自然可以開除不適任的員工。」今天他真是豁出去了,走了一個白以悠公司已大亂,他不在乎再走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方淑文。「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公平?白秘書沒有理由的被你污蔑就叫公平?我若不開除你,將來你看誰不順眼就可以隨意摸黑別人,公司還有公平正義嗎?」
他這番話得到眾員工的鼓掌喝采,有些平時就看不慣方淑文趾高氣昂的小員工更是偷偷歡呼,這女人老仗著自己是經理就對人呼來喝去,早該受教訓了。
所有心機被揭發的方淑文,只覺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再也待不下去。「哼!敢叫我走,以後就別後悔,我不會讓你好過的!」語畢,又急又愧地快步離開。
直到看不見方淑文的身影,眾人才回座工作,可是剛剛威風了一陣的大總裁,卻仍是失落地看著大門。
他幫白以悠趕走了圖謀不軌的女人,可是她並不會因此回來。悠颺物流這個她協助他建起的城堡,成了絆住他追尋她腳步的工具,即使能在裡頭得到一次又一次事業上的成就,指揮一個又一個的員工,卻不再讓他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