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星澈……」
一股難以抑制的情感充斥在他的胸口,是憐憫也好,是疼惜也罷,都促使他將她擁入懷中。
「想哭就哭吧,我在這裡陪你。」他可以聽見她心中的淚水在奔流,就怕它找不到出口。
許招金壓抑了許久的淚水,在他溫柔的話語中成形,先是一滴、兩滴、最後匯聚成河。
她無法抑制地發抖,儘管她並不想。她抖得很厲害,好像這輩子從來沒顫抖過似地抖個不停,單星澈始終沒有放開她,一直默默支持她。
不知道經過多久,許招金的身體終於不再抖了,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窩在他懷裡,於是急忙抽身離開他的胸膛。
「對不起——」
「沒關係,就這樣。」他的大手壓住她的柔背,不許她擅自離開。
許招金先是愣住,而後放鬆身體,他的胸膛是全世界最安穩的港口,能抵擋住任何風浪。
他們默默的擁抱,單星澈的心跳從加快到平穩,又從平穩到逐漸加快,如此不間斷的循環,他都快搞糊塗自己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明明說過不再見面。
單星澈若是聰明的話,此刻就該放開她,說些場面話告退,繼續過他的太平日子。可是他偏不,圈住她的手臂收攏得比什麼時候都緊,真是莫名其妙。
「……我想改名字。」許招金不曉得在想什麼,突然說出這句話,真正嚇到單星澈。
「什麼,你想改名字?」他放開她,一臉不可思議。
「你不覺得我的名字很難聽嗎?」她點點頭,越想越心動。「又俗氣又跟不上時代,只有我爸媽才會為女兒取這種名字。」
也是,這年頭誰不盡量把兒女的名字取得詩情畫意?就算功力不及瓊瑤阿姨,也不能相差太遠,她的名字真的取的很古意,讓人聯想到民初。
「當初你父母怎麼會給你取這個名字?」他好奇的問。
「我的名字是我爸爸取的。」說到這個,她不由得喪氣。「因為一開始我家很窮,媽媽生我的時候,聽說差點連醫院的生產費都付不出來。爸爸窮怕了,原本想幫我取名招弟,臨時改為招金,看能不能招來財富。」
「結果招到了沒有?」
「招到了。」她點頭。「在我升國中那一年暑假,有個沒見過面的叔公過世,把財產都留給我爸爸,我爸爸從此大發,做什麼生意都賺錢,過幾年後就搬來台北。」
「所以說,你確實為家裡帶來好運。」單星澈做出結論。
「嗯。」至少爸爸深信不疑。
「既然你的名字這麼好,為什麼還要改?不要改了。」他本來也覺得她的名字俗氣,這麼一路聽下來,反而覺得她的名字很可愛,還很吉利。
「可是,Angel一直笑我……」
「那個女人你就不必管她了。」他皺眉。「她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她的話沒有任何價值。」
一直以來,許招金就容易被別人的話左右,因為她沒有自信,然而單星澈的話帶給她力量,讓她開始相信,她真的不比別人差。
「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朋友。」她感激不已地看著單星澈,心想他是她的守護天使,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刻出面幫她。
好朋友?
她單純的說法,讓單星澈發愣,也讓他笑出聲。
沒錯!他們本來就是朋友,感謝她的提醒,讓他能夠及時和她劃清界線。
第6章(2)
「我們會再見面吧?」她忘不了當他說不見面時,她內心有多痛,像被撕裂了一樣難受。
「會再見面。」他相通了,既然只是朋友關係,偶爾約出來吃吃飯什麼的,有什麼不好?反正傑銳剛去了英國,一時半刻不會回來,他也需要找人聊天,省得待在家裡悶死。
許招金伸出手,跟他約定。
單星澈握住她的手,兩人相視而笑。
說好不見面又見面,就當作是命運的安排,順著安排走嘍!
只是他們交握的十指一直糾纏,就像圖騰,就像戀人。
***
魔術數字來到一,明天就是許招金和陸雅量相約見面的日子,為了能夠充分應付即將到來的約會,她特地請單星澈幫她特訓。
她和陸雅量約在RELAX百貨公司頂樓餐廳用餐,RELAX百貨公司為龐氏家族擁有,負責掌管的是人稱「現代四聖獸」中的龐青龍,單星澈跟他頗有交情,雖然他的好朋友邵傑銳和龐青龍的堂弟龐玄武,在商場上是敵對關係,但對單星澈來說沒差。
畢竟一碼歸一碼,況且龐青龍和龐玄武向來不和,他和他交好也不算對不起兄弟,此外,PURE珠寶在RELAX百貨有設專櫃,還有一層業務往來關係,因此他只要撥一通電話,頂樓餐廳的經理就會幫他保留位子,就算沒位子也會硬喬出位子給他。
自從單星澈和許招金說好當朋友以來,他們幾乎天天見面,比一般情侶還要親密。單星澈說服自己是因為邵傑銳不在,他為了避免無聊才會這樣,但其實他如果有心,還有更多有趣的娛樂活動等他嘗試,不一定非和許招金攪和在一起不可。
比如今天晚上,他明明很忙,還答應要幫她做最後檢視,簡直是自討苦吃。
坦白說,單星澈也不瞭解自己的心態。明天她和陸雅量的約會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天晚上兩人就會上床,他這麼做等於是把清純的小羊推入虎口,罪大惡極,但是他又無法拒絕許招金的請求,只得硬著頭皮陪她練習。
既是練習,就得從頭做起,所以他也不去許家接許招金,而是直接到餐廳等她。
他是個好老師,她更是個出色的學生。短短半個月,她和之前判若兩人,現在的她不但穿著得宜,偶爾還會有一些驚人的創意。
學生表現出色,照理說他應該要感到欣慰,但他的心情卻陰鬱得隨時會下雨,至於箇中原因,他不願去想,怕自己會想出病來。
他和許招金約好八點鐘見面,這也是她和陸雅量約定的時間,據說他一向都很晚用餐,習慣和歐洲人沒兩樣。
噥!那個假洋鬼子,既然生在台灣、住在台灣,就該遵守台灣的習慣,幹嘛還惺惺作態?
單星澈發現他對陸雅量越來越沒好感,不單只是因為他樣樣比不過人家,陸雅量要人事事遷就他的惡習也令單星澈厭惡,完全不尊重對方。
他就這麼一邊檢討陸雅量,一邊等許招金,餐廳入口不時傳來服務生喊「歡迎光臨」的聲音,但進來的人都不是許招金,一直等到八點半,她才姍姍來遲。
「星澈!」她遠遠就跟他揮手大聲喊他的名字,完全忘了他現在的角色是陸雅量,她的動作不可以這麼大,要裝淑女。
「這個小傻瓜!」他免不了歎口氣,有種白來一趟的感覺。
他跟她比了一個小心走路的手勢,她才想起必須文雅,一舉一動都要符合淑女的規範。
她於是慢慢走,很優雅地前進,趁著她前進的空檔,單星澈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為她的外表評分,以分數的高低斷定她和陸雅量有沒有希望。
她的身形本來就纖細,比例也好,所以穿起合身禮服來其實相當出色耀眼,她今天晚上選擇鵝黃色系的小禮服,襯托她的膚色更為白皙,看起來也年輕,可以打滿分。
至於她的髮型,可以看得出是交由專業打理,這是相當明智的決定,畢竟她的手不是太巧,自己弄很容易出差錯。她臉上的妝倒是毫無瑕疵,這也是她學得最好的部分,大概凡是女人都有這方面的天分,至於最重要的珠寶——
當單星澈看見許招金脖子上那一串超粗、超大串的珍珠項鏈時,都快昏倒了,就算是他已過世的祖母都不會配戴那麼粗大的項鏈,她會直接吞了它。
「你覺得我今天的打扮怎麼樣,可以過關嗎?」許招金走到單星澈面前,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自己及格,其實她剛被打一個大X。
「你脖子上那串項鏈……從哪裡弄來的?」他幾乎說不出話。
「他媽媽去日本觀光時買給我的。」她回道。
「……我想也是。」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這半個月來她的美感突飛猛進,唯獨對他的專業感覺遲鈍,是想氣死他嗎?
「不好看嗎?」她媽媽一直強調這條項鏈有多貴,又說一大堆同團的歐巴桑搶著要買,所以她想應該很好看。
「拿來磨成珍珠粉應該不錯,至少可以裝一大瓶。」這一看就知道是劣質貨,騙外行人或許可以,他這個內行人可不會上當。
「咦?」有這麼糟嗎?
「你……脫下來。」他氣到連舉手都沒力氣。
「脫什麼?」她聞言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他要她當場脫衣服?
「項鏈。」那種俗氣的便宜貨不戴也罷,戴了只會減損氣質。
「可是我脖子空空的,會很沒有安全感。」她被她媽媽訓練到出門一定要戴珠寶,不戴就渾身不對勁,好像自己少穿了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