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星澈一路開車一路生悶氣,直到他按下許家的電鈴,氣還沒有消,在心裡不斷詛咒他爺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他連按了四下電鈴,可見他的心情有多糟。
在他等待許招金應門的時候,黃銅製門牌閃個不停刺痛他的眼睛,害他的心情更惡劣,益發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公司批公文,或和供應商談生意,或是接見哪個急於出頭的珠寶設計師,而不該像個傻瓜一樣,面對一塊閃到嚇死人的門牌,上頭鑲的各色水晶數量已經多到幾乎快算不出來,可見有多誇張。
可惡,怎麼還不開門?
等了許久都沒有反應,單星澈原本打算再多按幾下電鈴,這時對講機傳來許招金虛弱的聲音。
「請問找誰?」
「找你的。」他雙手抱胸等著她開門,他知道她看得到他,這一帶的別墅都裝有影音保全系統,一半由邵傑銳的保全公司承接安裝,另一半則是被他的死對頭龐玄武搶去,兩人可說是勢均力敵。
鐵門果然如單星澈預想中馬上開啟,他推開鐵門走到主屋,許招金已經站在門口等他。
「早安。」她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開門請他進屋。
「早安。」他偏過身進入客廳,感覺今天的客廳似乎比昨天還要乾淨。
「你怎麼——哈、哈啾!」她講不到幾句話就狂打噴嚏,單星澈皺眉。
「你感冒了?」難怪聲音那麼虛弱。
「一點點。」她點頭,接著又打了一個噴嚏。
「誰叫你昨天吹風之後又吃冰淇淋,難怪會感冒。」他已經事先警告過她,她就是不聽。
「我也沒想到會感冒,否則就不吃冰淇淋了。」她不好意思地低頭認錯。
單星澈的腦海不曉得怎麼搞的,竟浮現出昨天她的嘴巴四周沾到冰淇淋,他幫她擦嘴,手指卻不小心碰到她嘴唇的畫面,和所引起類似觸電的感覺。
……不對,單星澈,振作點!不要被奇怪的感覺牽著走。
對自己心裡喊話以後,單星澈彷彿又找回冷靜,比較能夠客觀的發現問題。
「你都感冒了,怎麼還是自己來開門?」他昨天就想問這問題。「你家的傭人呢,在忙別的事嗎?」
「我們沒有請傭人。」許招金解釋。「只有請一個阿姨一個星期來兩天幫忙打掃。」
「怎麼不請固定的的傭人?」這附近一帶的別墅哪一間不是僱用兩個以上的傭人,她家卻連一個傭人都沒有。
「因為我爸媽很少在家裡吃飯,沒有必要請傭人,請了也是浪費。」根本用不著。
「可是你家幾乎是一塵不染。」就算是家裡有傭人都不見得能夠這麼乾淨。
「因為我平常就有打掃。」她說。「就算阿姨來也只是幫忙換床單做些雜務,每次來掃四個鐘頭就回去了。」
「又不是請不起傭人,幹嘛還要自己動手?」這附近一帶的別墅,每一棟都是以億計價,她家的規模比起附近人家雖然是小了一些,也有這個價值,不至於沒有這方面的預算和財力。
「對不起,這是我的壞毛病,我喜歡打掃。」她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歉,單星澈挑眉。
「你最大的壞毛病是動不動就道歉,愛乾淨是好事,你幹嘛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那些外表華麗,連自己用過的碗都不洗的大小姐,而不是像她這種勤奮的好女孩。
「可是我不只是愛乾淨而已,而是變成一種……」
「癖好?」
「嗯。」她尷尬地點頭。「我喜歡乾淨,但又好像不只是單純的有潔癖……」
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只是有潔癖,那是怎樣?」既然要說,就把話說清楚,不要吞吞吐吐。
「就、就是每當我感覺有壓力的時候,就會想要打掃……」她越說越小聲,總覺得好丟臉,他一定會笑她。
單星澈才不會笑她,這很平常,現代人壓力太大了,都需要排解。他猜她是借由掃除來減緩壓力,就和有些人一緊張就不斷翻書或洗手是同樣道理,都是一種不受控制的行為。
他接著又想到邵傑銳只要看恐怖片,就會引起類似幽閉空間恐懼症發作,嚴重的時候甚至會休克,不禁感慨這個世界真是什麼毛病都有,自己沒這方面的困擾,真是太幸運了。
「這算是一種強迫症,你有沒有去看醫生?」他環看連接院子的落地窗,每一片玻璃都光可鑒人,她的壓力到底有多大,才會把玻璃擦得這麼光亮?
「沒有。」她搖頭。「並沒有很嚴重,不需要看醫生……」
「你是醫生嗎?還自己診斷病情。」欠揍!
「你、你不笑我嗎?」她鼓起勇氣抬頭看單星澈,他的臉上寫滿關心,沒有任何嘲笑之意。
「我幹嘛笑你?」他一臉莫名其妙。
「因為一般人聽到我有這毛病,都會笑個不停。」她臉紅解釋。
「那些人少見多怪。」無聊。「我有個朋友的毛病更奇怪,相較之下,你已經算很正常,所以你也別太在意了。」
出賣邵傑銳,照理說他應該覺得抱歉,可單星澈只要想到那小子在珠寶展上猛扯他後腿,突然間一點歉意也沒有,反正他又沒指名道姓。
許招金一直以來就覺得單星澈是個大好人,心地善良,人又溫柔,能被他喜歡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我們今天要做什麼,是不是去買衣服——哈、哈啾!」她說著說著又打一個大噴嚏。
「你都已經感冒了,還想出去?」單星澈冷冷看著她四處找面紙,搞不懂她在急什麼。
「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如果今天再休息,那就只剩五天,會來不及的!」
她很急,非常急,再過十天左右陸雅量就會回國,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脫胎換骨,讓他對她二見鍾情。
是,他差點就忘了她找他的真正目的——幫她引誘男人。他居然得在同一時間擔任伴遊順便兼做戀愛顧問,還收不到任何酬勞,這算盤怎麼撥都不划算,虧他還是一家公司的CEO,簡直虧大了……
一般女人如果有機會和你相處一個星期,巴著你撒嬌都來不及了,她居然會為了誘惑別的男人請你幫忙。
耳邊響起邵傑銳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單星澈越想越不舒服。
就像Jeny說的,哪個女人不把握機會使勁誘惑他,唯獨她想利用他引誘別的男人。
不過,她心儀的對象是誰?不會是我們週遭的人吧!
邵傑銳一向就是個好奇寶寶,單星澈本來不感興趣,被他這麼一說,也跟著開始感興趣起來。
他一方面好奇,一方面覺得不是滋味,想問許招金嘛,感覺上又好像他在吃醋,不夠雍容大度,有失他的面子。但是不問她,腳下又好像有幾千萬隻螞蟻在搔他的腳,站著都痛苦。
單星澈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投降,開金口問許招金。
「先說明,我只是好奇。」他問就問,還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喜歡的男人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
這是打從許招金拜託單星澈幫忙以來,單星澈第一次關心她喜歡的對象,對她來說是個好兆頭。
「陸雅量。」她興奮的回道,好希望能夠從他身上多獲得一些陸雅量的情報,才知道怎麼配合他的喜好做改變。
她喜歡的人竟然是陸雅量?
單星澈原本就不太舒服,聽見「陸雅量」這名字以後,感覺更差。倒不是他和陸雅量有什麼過節,而是她確實選了一個非常傑出的男人作為暗戀對象。
陸雅量出身的陸氏家族,堪稱台灣商界最神秘的家族,也是最富有的家族,當家的陸老爺子受日本教育,年輕的時候在日本讀書,學業完成之後滯留日本一段很長的時間,期間活躍於日本政界以及商界,建立龐大人脈,回國後創立「東名企業」,而後更進一步更名為「東名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集團。
「東名集團」旗下擁有數十間大小規模不一的子公司,從製造、經銷貿易、物流、到航運各個環節一氣呵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儼然自成一個商業王國。
如此龐大的商業王國,如今面臨挑選繼承人的難題,其中一位候補就是陸雅量,他同時也是陸家的長孫,最有希望繼承「東名集團」。
「你知道他嗎?」見他久久不說話,許招金小聲追問,好怕造成他的困擾。
單星澈看著她,懷疑她根本從頭到尾就清楚陸雅量的來歷,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就怕他氣不死。但只要一想起她是如何受到社交圈的排擠,就知道她不可能說謊,因為就連社交圈都沒有人真正瞭解陸雅量,他總是非常優雅,非常神秘,遙遠有如天邊的星星。
「呃,單星澈先生……」
「無名小卒,聽都沒聽過!」基於一種難以啟齒的竟爭心態,單星澈第一時間否認陸雅量的實力,不想承認陸雅量無論是外貌或家世都贏過他,他跟他根本沒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