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得到她才鬆了一口氣,那人像背後靈似的突然冒出來,兩眼賊溜溜地直往她身上瞧,當她是一道上等的可口佳餚,無時無刻不露出想吃了她的飢餓相,讓她心驚不已。
看過千百種人,她從不曾如此厭惡一個人過,要不是看在和善慈祥、請他們留宿幾日的張老太君面子上,他八成會是她下凡後第一個出手教訓的人間男子。
「喲!喲!喲!走慢點,小心絆了腳,少爺我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幹麼避之唯恐不及。」他還想好好疼疼她,帶她銷魂一番。
凶神惡煞她倒是不怕,怕的是他那顆色心。「別攔著我,我要找風二哥。」
「什麼風二哥,家寶哥哥不就在這裡陪你,你還能想著誰?」張家寶作勢要撫上嫩白小手,一臉淫相。
「你走開啦!我不喜歡你,你很臭。」淨水本是純淨之物,最忌污穢,他一身的淫穢氣息令她作嘔。
她實在受不了他那身難聞的腥膻味,掩鼻走避不敢近身,嬌俏的小臉因難受而皺成一團,彷彿發酸的梅菜乾。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雅量容許批評,從小嬌慣到大的大少爺哪禁得起她嫌惡的神情,還像驅蟲趕狗的揮手要他離遠點。
環境造就了一個人的性格,天生的壞是無從改起,驕矜自大的張少爺幾時受過氣,旁人的奉承和諂媚早抹去他一絲人性,面一沉地想強取豪奪。
「你這賤丫頭最好識相點,乖乖地過來服侍少爺我,待會兒你就不嫌我臭了,嬌嚶低吟地喊我一聲哥哥。」他非得到她不可。
見他口氣兇惡,難得動怒的淨水有些不高興了。「你這張嘴是吃了餿食不成,怎麼比糞坑還臭。」
什麼嘛!她是觀音座前的淨水仙子耶!哪容他穢言護罵,輕賤如泥!
大士呀!她不是故意要惱火,修行先修心,平心靜氣方可放大心、開善目,以慈悲之心普渡世人不潔之心,消災解厄。
可是佛也有三把火,何況是不成氣候的小仙,張家寶實在太下流了,縱使她有鴻海之量也難以忍受,忍不住惡語相向。
她有錯,錯在修得德行不齊,就罰她在人間多受幾年苦,不能返天庭與菩薩同享人間煙火,活該要多災多難多劫數。
淨水不知她的心語上達天庭,傳至菩薩耳中,淺眉斂目的觀音大士微揚起嘴角,含笑地允諾她的請求。
「呿!沒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是不知道本少爺的厲害,再敢拿喬,看我怎麼整治你。」他挽起袖子,怒氣沖沖地想教訓她。
大發雷霆的張家寶衝上前欲捉人,蠻橫無理當她是家中小婢,即使狎玩姦淫亦無妨,他家有得是錢,玩死一個是一個,反正他老爹一把銀兩砸下去,誰敢為受辱而死的女兒叫屈,人命是可以稱斤稱兩買賣。
人都有一種至死不改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越是難得到越想擁有,千方百計的不計一切代價,非要到手方肯罷休。
「你這人是牛呀,有理講不通,我們只是來作客的客人,你別動手動腳找我麻煩。」她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不像青蓮能淡漠視之,處之泰然。
「少囉唆,少爺就是要你陪我開心開心,你想躲到哪去?」還跑,他就不信追不上她。
一個追一個跑,整個院子繞來繞去,活像老鷹捉小雞,路過的下人和姨奶奶們視若無睹,由著張家獨子任意胡為。
最後張家寶累了,氣喘如牛,十分憤怒她竟跑得比他還快,面子掛不住的他惡瞻一橫,搬起頗有重量的盆栽便砸了過去。
一個、兩個、三個……淨水也不耐煩了,在第九個花盆朝她眼前飛來時,她素腕一抬就想施法,讓盆子砸回丟躑者身上。
不過有道更快的身影一掌劈碎窯燒瓷盆,在張家寶臉上左右開弓,賞了火辣辣的兩巴掌。
「你敢施法試試。」他可不想被天兵天將發現,用鐵鏈子拴住。
「阿猛……」他不是不管她了,連著好幾天都不跟她說話。
「少用軟綿綿的聲音喊我,你那個形影不離的風二哥呢?」以為可以清閒幾日,沒想到是癡人作夢。
「村口另一戶張家的女兒似乎出了事,有人聽見她房裡有奇怪的聲音,疑似採花賊潛入,他責任在身,所以過去瞧瞧。」真掃興,她差一點就能證實自己不是弱質女流了。
學了多年的仙術無用武之處,實在是氣餒呀!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到底高不高。
「他沒叫你待在房裡,不許隨意走動嗎?」她是仙耶,難道看不出這一家子有不對勁的地方嗎?
「呃,有啦!可是……」她心虛的笑笑,水亮的眸子裝無辜的瞇圓了。
「可是你還是忍不住那一點點的好奇心,想跟去看看有什有趣事,認為偷溜不會有人發覺。」他說得很無力,牙咬得嘎吱嘎吱作響。
「阿猛,你變神了,居然猜得出我在想什麼。」她真的只是想去看一看,別無他意。
面容乍青乍紅的麒麟往她腦門一叩,「我再說一遍,我不是神,而且你那點鬼心思都寫在臉上,我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你要幹什麼。」
她還能有多大作為,除了惹禍和讓人忙得團團轉外,正事幹不了一件,是最沒用……不,還有一個瓶兒,仙界最讓人頭痛的小仙婢。
能讓神獸覺得還有點用處的,大概只有清冷的青蓮,以及慧黠多智的綠柳,她們才叫人放心,不致煩躁地憂慮會出大亂子。
其實在麒麟這麼想的同時,青蓮和綠柳也步入她們該經歷的情關,暗自掙扎該不該動情,讓心遺落在凡間男子身上。
「我哪裡像鬼,人家是仙……唔……唔……」阿猛幹麼摀住她的嘴巴,反正她是仙子身份說出去,有幾人會相信。
老說她迷糊,他才是真笨。
淨水不滿地拉開捂嘴的手,踱呀踱地繞到他身後,讓他去面對張家寶那隻大淫魔,她不管了,反正每個人都認為她不中用,只會招惹麻煩。
「你……你這該死的傢伙,竟敢對本少爺出手,你活得不耐煩了。」噢!好痛,他的臉肯定發腫了。
「你才是活膩了,人不當要當畜生,你活著也沒用,早早去投胎好下畜生道,來生做狗做羊好過做人。」地府的鬼差辦事能力真差,這種人也讓他出生。
自視甚高的麒麟既看不起鬼也看不起人,任何等級比他差的都叫廢物。
「好大的膽子,你敢罵我畜生,你不知道我一根手指就可以掐死你嗎?」可惡,氣焰居然比他高,簡直不知死活。
他冷笑,睥睨的一眄,「有本事試試,看閻王老爺想找誰去作伴。」
「你……你膽大包天,我叫縣太爺把你捉起來,杖責至死。」他前進一步,張家寶馬上冷汗直冒地往後退一步,其實他非常怕死。
色大膽小。
「蠢。」只會搬出靠山來招搖,他能有多大的出息。
人蠢無藥醫,徒增養豬戶,偏又不能屠宰,光耗飼食。
「你、你……」張家寶一口氣抽了又抽,好似那句單音是把利劍,狠狠地插進心窩。
化為人形的麒麟確實生得英挺俊秀,頗有美男子之態,與同樣美得清靈的淨水走在街上,在世人眼中是一對少見的才子佳人,讓人妒羨有加。
但是為何沒人主動上前示愛呢?就算含蓄和矜持是女子的美德,可也不乏反傳統的商人女和放浪的寡婦,她們的大瞻作風可不下青樓艷妓。
原因無他,因為他再怎麼像個人,本質上還是一頭獸,那一雙具有獸性的眼瞳往往令人忌憚三分,稍一沉冷幾分,那道肅殺的侵略氣息就由內而外的散發,一般尋常百姓見了無不退避三舍。
而此時的他可不溫馴,狷忿的瞳仁裡燃燒著凍人的冷火,猙獰惡貌,一副要將人撕成碎片的模樣,有色無瞻的張家寶豈有不懼之理,他怕得雙腳直抖,只差沒軟趴下去。
「發生什麼事,你們怎麼像兩隻弓身的貓?」互相敵視。
胖胖的大肚腩挺出廊前,伴著笨重的腳步聲,微喘的身軀慢慢地走上階梯,繞過朱漆欄杆出現在眾人面前。
張萬富的老鼠眼因下垮的肥眼皮而瞇成一條線,雖未猥瑣也給人尖酸刻薄的感受,富人的驕奢和淫穢的嘴臉表露無遺。
而他身後跟著剛查完案的風妒惡,一臃腫,一精瘦,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忍俊不已。
☆☆☆☆☆☆☆☆☆☆ ☆☆☆☆☆☆☆☆☆☆
「爹,他威脅我,你快叫人把他趕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他。」哼!他的靠山來了,看誰還敢在他面前猖狂。
一見爹親來了,飛揚跋扈的張家寶馬上仰高下顎,惡人先告狀要惡霸父親替他出氣,把丟失的面子找回來,不讓人看輕。
一直以來他壞歸壞,但是一碰到比他更凶狠的惡徒時,他的壞就顯得微不足道,一下子縮成落水狗,若沒人在他身後給他撐腰,他跑得比飛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