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大爺莫急,馬上就幫您送上吶!」
此回入宿嶺郊客棧的全是英爽豪邁的江湖人士,動輒耍刀弄劍,店小二可是絲毫不敢怠慢,好生伺候著。
好不容易招呼完堂中大廳那幾桌客人,店小二打量了片刻,連忙往窗邊那一抹纖雅的身影步去。
「有勞姑娘久候,請問姑娘要吃些什麼?」
低斂著美眸,封梨雙漫不經心把玩手中的杯子,淡淡睞了他一眼。「就上壺酒及幾碟小菜、幾顆白饅頭便成了。」
店小二凝視著她嬌艷絕倫的美麗容顏,不由得胸中一蕩、恍了神。
這山間嶺道,少有如此絕色佳人啊!
察覺到店小二放肆的眸光,封梨雙十足野蠻地開口:「再多瞧一眼,本姑娘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了。」
店小二噤了聲,連忙收回視線,迅速退了下去。
封梨雙直直瞅著店小二慌忙的身影,心底暗啐了聲。
自從爹娘去世後,她深怕「仇家」找上山,失去雙親庇護的她只有收拾細軟,離開久居多時的地方。
下山後,卻又發現,莫名的一些麻煩事盡朝她而來,要不就是會遇著一些見色心喜的色胚子。
在爹娘的傳授下,她的武功其實不差,只是孤身闖蕩江湖,為了保護自個兒,封梨雙仍希望能多學些武功防身。
當然,依她如此狀況,自然無法正常拜師學藝,於是迫於無奈下,她只能搶奪那些覬覦她美色、調戲她之人的武功秘笈。「努力學習」各門各派的武功。
也許是在這不經意的情況下,封梨雙竟就這樣把自個兒「毒梨兒」這毒辣狠艷的名號給發揚光大。
在她思緒暗自流轉時,霍地發現,身旁開始傳出竊竊私語——
「嘖嘖!那姑娘可真兇!」
「雖然潑辣了些,卻也嬌美得緊,瞧那瑩白似玉的小臉蛋兒、紅灩灩的小嘴,美得擾人心癢癢哩!」
「就是、就是,若能讓咱摸兩把、親個小嘴,定是黯然銷魂——唔唔——」
話未盡。「砰」的一聲,漢子口中突然多了顆大饅頭,直接堵住了未出口的淫聲穢語及意酣魂也醉的想像。
漢子吐出口中的大饅頭,殺氣騰騰地伸手往木桌重重一拍,忿忿吼道:「呸!是哪個不長眼的暗算咱!」
頃刻間,熱騰騰的氣氛陡地凝窒。
「用一顆白饅頭堵住大爺的髒嘴,算是便宜你了。」絲毫不懼漢子把杯兒、筷兒、碟兒打得彈跳起來的掌勁,封梨雙自顧自地為自個兒斟了杯酒。
此刻,靜得落針可聞的客棧大堂,唯剩艷美姑娘逕自斟酒的水流聲響。
瞧她閒逸的模樣,漢子鐵青著臉。「唰」地拔出了隨身兵器,怒聲吼道:「臭丫頭!我倒要瞧你有多大本事,竟如此張狂!」
不是吧!要打、打起來了嗎?掌櫃的見狀,登時嚇白了臉!
他這處在嶺郊的小客棧,好不容易挨著了各路英雄豪傑,匯聚至紫梧山商討圍剿「閻底門」之武林大會。
原以為可藉這個機會多攢些銀子,卻忘了「群雄之聚、風波必興」之理,若雙方真打個落花流水,砸杯、砸酒、砸桌、砸椅,那……他這小客棧還能撐下去嗎?
「大爺可真愛說笑,小女子自然沒多大本事可招惹大爺吶!」她眨了眨美眸,嬌美的臉上瞧不出半點懼色。
漢子聞言色變,被小姑娘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底的模樣給激得怒氣騰騰。「哼!沒多大本事?!那咱倒是瞧瞧,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漢子手中大刀霍霍地揮動,呼呼耍了幾招虛勢後,直接朝小姑娘粉白的嫩頸劈了過去——
大刀亮晃晃的銀光離頸不過數寸,只須往前輕輕一送,便可輕取她的性命。
沒料著,她巧笑盈然地略側身,俐落地閃過漢子那致命一刀。
瞧著漢子詫異的神情,封梨雙咯咯嬌笑道:「那大爺定是要失望了,我毒梨兒什麼都吃,就是不吃熊心豹子膽。」
被她躲開了這一刀,漢子又窘又怒,直覺臉上掛不住面子地嚷道:「咱管你吃啥?今天我杜天霸不教訓你,就枉為霸刀門門主。」
語落,待大刀欲再次揮下時,他突地感覺手腕上一緊,側眸一看,這才知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力勁不大,卻似被一個鐵圈牢牢箍住般,動彈不得。
「誰?」杜天霸正驚疑著對方之功力時,手中大刀已脫手飛出。
施勁震去漢子手中大刀,身著青衫,風采翩翩、飄逸瀟灑的孫襲歡溫徐應聲。「在下『步武堂』孫襲歡。」
技不如人,貼身武器被奪,杜天霸極度不甘地撇嘴冷聲道:「哦!原來是『步武堂』孫爺,今兒個怎麼這麼好興致,插手管起閒事?」
孫襲歡聞言,不怒反笑地輕描淡寫道:「孫某管不起閒事,只是眼見武林大會在即,這方圓數百里就只有這家荒村野店,希望杜前輩大人有大量,別同個年輕晚輩計較,給大家圖個清靜。」
他領著師命,跋山涉水率著堂裡幾個出色小輩出席武林大會,好不容易可以坐下吃飯、休息,卻讓這烏合之眾給擾了清靜,心裡著實有幾分惱。
「依孫爺的意思是怪咱滋生事端嘍?」杜天霸攢眉,神情鐵青地反問。
無視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孫襲歡以輕鬆的語氣,不亢不卑地抱拳緩道:「想必杜前輩此回也要出席武林大會吧?眼前也不知這小姑娘師承何派,就算小姑娘處世待人失了分寸,杜前輩也不宜貿然動手;要不若真得罪了江湖好漢,豈不冤枉?」
雖然孫襲歡說得輕鬆自若,但分析的語氣卻極具威勢。
「我說是這大爺嘴上輕薄姑娘不成,惱羞成怒吶……」
登時,杜天霸臉上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僵硬,再加上那不知由哪傳出的隨口調侃戲語,讓他變臉變得徹底。
封梨雙杵在一旁,絲毫不介意自個兒引起這一場爭鬥,對於那仗義執言的中年男子更不抱任何感激。
人心隔肚皮,誰料得著那男子挺身而出的目的為何?
而唯一讓她的情緒興起些微波瀾的是——「步武堂」……
在她尋思之際,杜天霸揚了揚唇。「孫五爺這話說得極是,現下只要這小姑娘給咱斟酒賠罪,咱可以原諒小姑娘的出言不遜。」
孫襲歡沉吟半晌,遂旋身轉向那引起事端的罪魁禍首道:「這要求不過分,不知小姑娘——」
封梨雙聞言,不以為然地冷啐了聲。「姑娘我可不吃你們中原『敬老尊賢』這套,再說,出言不遜、該斟酒賠罪的,是那杜大爺,可不是我。」
暗暗打量著小姑娘嬌美的容顏,孫襲歡深深為她臉上鄙夷不屑的倔強神情與似曾相識的打扮,怔怔出了神。
他是不是在哪見過這小姑娘?
在孫襲歡思緒遊走之際,杜天霸因受不了封梨雙傲的慢態度,怒火直冒地揚聲喝道:「唉呀!你這小姑娘敬酒不喝喝罰酒,今兒個咱要好好教訓你!」
瞧他勃然大怒,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封梨雙咯咯嬌笑說道:「什麼敬酒、罰酒的,姑娘我啥酒都不喝總成了吧!」
「你!」杜天霸氣得橫眉豎目,現下只想一把打掉她臉上漫不經心卻又格外嬌美的笑。
「別你呀我的,這是毒梨兒回給大爺們的小禮。」從纖腰間掛著的小囊裡抓了把「東西」,封梨雙毫不猶疑,朝那幾個方才嘴上輕薄她的人擲了過去。
姑娘所擲之物不是別的,正是令人驚懼的斑斕毒蛇,毒蛇嘶嘶吐信的聲響,霎時間讓整個客棧大堂靜得鴉雀無聲。
而突被毒物招呼上身的幾名壯漢臉色大變,有志一同地嚇得揮臂急擋、大聲驚呼。「娘呀!蛇、蛇啊!」
眾人皆怕被那毒物咬上一口,就要一命歸天啦!
封梨雙黑溜溜的水眸子靈黠地轉了轉,被逗得笑靨如花地嬌笑道:「我就知道這小禮定是會帶給大爺們『驚喜』。」
不待眾人反應,她足間輕點,身穿水紅色衣衫的輕盈身影,晃眼之間已離開客棧大堂。
孫襲歡聽她滿不在乎的口吻,倏地一個念頭閃過腦中——毒物、水紅衣衫、艷紅珊瑚……
幾個關鍵兜在一塊兒,竟是……心猛地一凜,孫襲歡急追在她身後,喊道:「雙兒?!」
封梨雙本已走遠,一捕捉到那漸渺的急喚,甚是好奇地回頭瞥了孫襲歡一眼,輕蹙起眉。
怪哉!她怎麼覺得那孫爺的喚聲有些熟悉,再者,他怎麼會知道她的閨名?
見她怔然,孫襲歡赫然發現司徒少塵的身影,遂急聲喊道:「塵兒,攔住那個姑娘!」
司徒少塵方由馬廄徐步行向客棧,一聽見師叔的吩咐,立即提氣躍向姑娘,順利攔在她身前,溫謙拱手道:「姑娘請留步。」
封梨雙抬起水靈靈的眸子,暗暗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不禁心生讚賞。
男子穿著一襲湖藍色的衣衫,寬肩上覆著金銅色八瓣絞葵花紋護甲及一襲月白色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