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夕華忍不住失笑地抬起眼看著她。「有些話親自說會好一些,再說,你爹娘不在了,叔叔嬸嬸們多疼你一些,不為過吧!」
「好。」她輕輕應了一聲,表情還是有幾分不自在。
在「步武堂」住了幾個月,封梨雙終於深深體會到,娘親臨終前那一句話的含意。
除了當日與她起衝突的第二代弟子,對她仍有成見外,「步武堂」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親情與愛。
她不否認,這是一個充滿愛的地方。
而此刻的她,感覺全身彷彿被一派和煦的陽光輕輕籠罩住,全身溫暖得不可思義。
聽到她的回答,穆夕華心裡歡喜,臉上的笑,簡直比花還要燦爛。撤去了心防,她這個徒侄哪裡像江湖人士傳言的那般狠毒惡劣呢!
「對了,你和塵兒什麼時候回聖朝?」
「聖朝?什麼聖朝?」封梨雙不解地問。
「怎麼塵兒還沒與你提這事嗎?」穆夕華小心翼翼地問,心想自個兒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封梨雙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穆夕華不作多想,安撫地道:「那我想晚些時候他會提的,他找回你卻沒尋得解藥,總是要回聖朝覆命的。」
由穆夕華的話中拼湊出了個大概,封梨雙有些震懾地問:「塵……他是聖朝的人?」
好久以前她由娘親口中聽過三師姑與龐武聖朝宗主,那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戀故事,卻沒想到,司徒少塵竟是聖朝的人?
這突如其來的認知,突然間讓她的思緒有些紊亂。
「難道沒人跟你說塵兒是聖朝少主?」這就有些誇張了!
沉靜了會兒,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聲音清晰而穩定地反問:「他是聖朝少主?」
這下子她總算明白,為何司徒少塵身上那股出塵的氣質,會如此「異於常人」了。那一瞬,他們之間彷彿又多了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攀配不起的「雲泥觀念」又不小心地悄悄盤踞在她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心。
聽著封梨雙一句句擲回的問句,穆夕華翻了翻眸,沒好氣地說:「這小子,難道是幫忙堂裡的事昏頭了,竟然連這麼重要的事也沒對你說。」
她心中一震,喃喃自語道:「他沒提過,我以為……他只是堂裡的弟子。」
話落的那一瞬間,封梨雙的心打了個顫,在這個時刻她才赫然想起,她身上有著醫治艷無敵雙腿的解藥。
見封梨雙低垂著頭久久不語,穆夕華笑容略僵地連忙打著圓場道:「你別惱,我想……」
「四嬸,我沒生氣。」
若依她以前的性子,若知曉有人敢誆騙她,她決計不會讓對方好過,但這一回不同。
因為這一回她面對的是心愛的男子……
「嗄?!」
封梨雙抬起臉容,唇邊綻出一朵頗有深意的笑花。「其實我好像也有些事,忘了對他說。」
穆夕華好奇地偏頭睨著封梨雙臉上耐人尋味的神情,心裡漫著說不出的感覺。
唉!希望她的無心,可別讓兩個孩子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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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夕華離開後,封梨雙獨坐在長榻上悵然良久,對於人生的際遇,更是多了層躲不過上天安排的宿命感。
她從沒想過,司徒少塵會是聖朝少主。
她的爹娘,窮盡一生心血,為的就是要幫司徒少塵的娘親——艷無敵治癒因毒而癱瘓的雙腿。
曾經,她因為心疼爹娘的一生,繼而恨起這一切,卻沒想到繞了一大圈,她還是回到原點,不得不面對。
難道是因為爹娘不允她如此,所以安排她與司徒少塵相遇、相戀,逼得她不得不拿出解藥嗎?
封梨雙望著窗外那掛著一輪圓月的蒼穹,那如潮思緒已隨著寢屋裡幾縷裊裊檀香而趨漸沉定。
她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天都黑了,怎麼還沒把燈給點上呢?」
忽然,男子微惱的嗓音隨著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落入耳底。
「今晚月色很美,我想看月亮。」她靠在疊起的軟枕上,若有所思的眸子落在窗外。
今夜的月色明亮,即便不點燈,透窗直射入房的月光,還是將屋裡灑落一地明亮。
司徒少塵凝望她在月光下的窈窕身影,沒來由地感到心煩意亂。「雙兒!」
「唔!」她意態闌珊輕應了一聲,眸光依舊落在窗外。
感覺到她心事重重,他邁開腳步,默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竟跟著靜愣了半個時辰之久。
「你沒話對我說嗎?」似乎忍受不了身側的寂靜無聲,封梨雙側眸瞥了身旁的男子一眼,逸出一聲歎息。
司徒少塵輕擰著眉,彷彿極為懊惱地悵然低笑。「就是有太多話得與你說,千言萬語,一時間倒讓人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視線落在一臉沉鬱的男子身上,她頓了頓,嗓音幽然地道:「無妨,這些事你慢慢再對我說就好了。」
司徒少塵有些愕然。「你不怪我?」
她嘟著唇,艷美嬌容漫著稚氣。「誰教我太喜歡你,生不起氣來。」
心陡地一促,他不由得苦笑。「那我該感謝姑娘高抬貴手放過我嗎?」
封梨雙嗔了他一眼,伸手扯了扯他的袖,斟酌了好半刻才道:「塵,我有話對你說。」
他挑眉,因為她不同於往常的語氣,神情跟著嚴肅了起來。「怎麼了?」
她由懷裡掏出一隻青玉丹瓶,慎重地將其擱在榻邊的小方桌上。
眸光追隨著她的動作落在那一隻青玉丹瓶之上,司徒少塵頓了片刻才問:「那是什麼?」
她抿了抿唇,遲疑了半晌才道:「解藥。」
他的眼神倏地一沉。「解藥?什麼解藥?」
「治好艷姑姑雙腿的解藥。」
司徒少塵聞言一驚,也不管是否弄疼了她,激動地扣住封梨雙的雙臂問:「你說……你有治好我娘雙腿的解藥?」
「塵,你捉得我好痛。」司徒少塵那激動的手勁讓封梨雙疼得輕呼出聲。
猛地鬆開手,司徒少塵愧疚地道:「對、對不住。」
自從得知大師伯與師伯母已經過世的消息,他沮喪地以為娘親的腿再也沒有治癒的可能。
卻沒想到,封梨雙身上竟然有解藥。
她搖了搖頭,反而有些自責地說:「我早該告訴你的,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是艷姑姑的兒子,所以……」
暗自調息抑下過分激動的情緒,他溫緩地道:「不怪你,這一陣子咱們都處在混亂當中,我也有很多事都還沒和你說。」
雖然他們的感情在時間的催化下逐漸加深,但對於彼此的瞭解,卻還是貧乏得很。
或許回聖朝後,日子單純些,他們可以更加瞭解彼此。
封梨雙自然不知他內心的想法,一思及他將離開,她不由得輕斂起眉,狀似不經意地問:「那你什麼時候要把解藥帶回聖朝。」
他忽地握住她的柔荑,靜凝著她問:「雙兒,你願意陪我回聖朝嗎?」
喉頭一咽,她眨了眨眸,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要我陪你回聖朝?」
他頷了頷首,緊握著她的柔荑,再堅定不過地開口:「當然,只有你知道解藥的用法,你不陪我回去,怎麼醫我娘的腿?」
聽他這麼一說,封梨雙心一凜,表情有些委屈,氣得想磨牙。「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打算帶我回聖朝?」
眸底閃著促狹的光芒,司徒少塵嘴角揚著怪異的弧度。「當然!我沒理由不帶你回去,造成自己的困擾,不是嗎?」
腦中「轟」的一聲燃起怒火,她臉色陡然一變,美眸冒火地瞪著他。「我會把解藥的使用方法寫給你,我不想與你回去!」
她雖然嘴裡說得灑脫,可心裡卻有千百萬個不甘心。
一想到這個只想利用她、可惡至極的聖朝少主,她又氣又惱地想放聲尖叫。
瞧著她氣得粉臉嫣然的模樣,司徒少塵斂下笑,有些無奈地推了推她的額道:「笨雙兒,你怎麼到現在還分辨不出,哪些是真話?哪些是逗你的話?」
或許他骨子裡並不如外表謙謙君子的模樣,每每看著心愛姑娘氣得臉紅耳赤、艷麗奪目的嬌顏,他就像上了癮似的,不斷想逗她、戲弄她。
她一臉愕然,瞅著他問:「你說,你方纔那些話是故意鬧著我玩的?」
沒半點悔過之心地揚了揚唇,司徒少塵以深沉但溫和的眸光,溫柔望著她。「我怎麼捨得把你留在『步武堂』,沒你陪在身邊,我會很悶的。」
一意識到被心愛的男子戲耍,俏臉一凝,封梨雙氣急敗壞地輕呼一聲。「噢!你好壞!」
姑娘那久違的嬌悍性子一起,很「不小心」便賞了司徒少塵一記拐子和一枚粉拳。
再度失算被襲,司徒少塵搗著眼,抗議道:「你、你怎麼打人?」
封梨雙聞言,表現出心痛得不得了的樣子,挨進他懷裡誇張地驚呼道:「天、天哪!我打到你了嗎?我真的好抱歉……」
哼!要扮乖、裝可憐,誰不會呢?她可是這方面的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