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連她自個兒也搞不清楚,她連男子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何會做出這以身相護的動作?
毒姥姥杵在一旁,眼見這一幕,陰森森地冷啐了一聲,不明白為何她看中的姑娘皆是如此?
「哼!又是一個不該留在人間的笨丫頭!」語落,她舉杖,準備一杖取了封梨雙的性命。
「不准你再傷她。」司徒少塵舉臂抵擋毒姥姥的杵杖,以堅定、平穩的語氣開口。
毒姥姥一怔,訝異眼前的人渾身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滿臉陰霾地開口:「你到底是誰?」
「『步武堂』第二代弟子,司徒少塵。」
司徒……毒姥姥因為這姓氏整個人陷入錯愕當中。
她隱約記得在多年前,有個美麗的女子帶著個中毒的白髮男子,上「閻底門」求藥的往事……
不待毒姥姥細思,司徒少塵運勁震開毒姥姥的杵杖,抱著封梨雙躍上窗欞,峻唇淡揚地道:「若婆婆真有不甘,司徒少塵在『步武堂』等候指教。」
風揚,他身上的衣袍與髮絲隨風凌亂飛揚,微揚的唇角悠然淡笑,眼中卻殺氣十足。
毒姥姥瞅著他氣定神閒的模樣,瞬時有些恍然地想,這個少年不簡單吶!在她暗自深思之際,司徒少塵已抱著封梨雙消失在眼前。
冷冷覷著兩人漸遠去的身影,毒姥姥莫名地感覺到心頭漫起一陣濃濃的失落。
在多年前,她心愛的弟子也是這麼跟個男人走了。
身為一派掌門,窮極一生追求、鑽研毒理,她卻還是弄不懂,身為人該有的七情六慾。
思及此,她痦啞淒楚的可怕笑聲在四周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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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姑娘,你還好嗎?」
她緊蹙著眉,眸光倔強,忍著不發出痛苦的呻吟。「我們……要去哪……」緊偎在男人的懷裡,她被動地隨著他飛竄疾馳,遠離她埋在心底深處的恐懼。
司徒少塵低下頭來,深幽的雙瞳注視著她,髮梢落在她蒼白的臉蛋,柔聲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傷害。」
這一刻他才發現,她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襟,這般不安的舉止,讓他不由得為她多了幾分心疼。
「嗯……」她虛弱地輕應了聲,唇邊有抹淡淡的笑。
男人低沉、溫暖的嗓音,好似某種帶著法力的咒語,莫名的,視線逐漸渙散、意識逐漸矇矓,封梨雙安心地合上疲憊的眼。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要……對我……這麼……好……」封梨雙緊閉著雙眸,無聲問著。
渾噩的思緒伴隨著心中難以捉摸的悸動,她固執地想釐清他們之間的牽扯究竟為何而起。
「有什麼話等你傷好了再說,而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問你。」看著她幾近死白的臉色,司徒少塵語氣徐緩地開口。
嚥下喉嚨微酸的緊窒,他隱隱察覺狀況似乎有些失控了。
他的心,似乎被這個人人口中的「毒梨兒」、小妖女、壞姑娘……給隱隱掀起了陣陣波瀾。
在他心緒不定之時,封梨雙突如其來地輕吟出聲。「司徒少塵……」
沒聽清楚她咕噥著什麼,司徒少塵低下頭瞅著她。「什麼?」
他的貼近,讓他溫熱的吐息吹拂著她的發,意外的,封梨雙併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你一直沒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不……不公平……」她虛弱的語氣有著淡淡的悵然與不甘。
訝異她會如此在乎這一點,他也不解釋,僅是溫溫地莞爾一笑。「對不住。」
若不是太過虛弱,封梨雙定是會好好嘲笑他一番。
無心細思太多,她枕在他的寬肩上,貪婪地汲取他身上讓她感到安定的氣息,放下戒心,依賴著他……
第六章
擔心毒姥姥緊追不捨,司徒少塵只好帶著封梨雙暫時躲在小鎮外的林子裡,為她審視肩上受杖擊的情況。
在綠意盎然的林子裡尋了處還算隱密的地方,司徒少塵背靠著大樹,抱著她席地而坐。
封梨雙肩頭承受毒姥姥那狠勁的一杖,說不準連骨頭都碎了,為了方便檢查她肩上的傷處,司徒少塵扳過她的身子,兩人面對著面,讓她可以輕輕偎靠在他的身上。
「毒姑娘,你醒著嗎?」
「嗯!」她輕應了一聲,虛弱得無心計較兩人曖昧至極的姿勢,有多麼引人遐想。
兩人靠得很近,屬於姑娘家馨香的氣息、柔軟的嬌軀,毫無保留地向他強調,男子與女子天生體型上的差異,在在干擾著他的思維、心跳。
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頭一回與姑娘家如此親近,他得費盡全身的力量,才能抑下心頭的悸動,不去想她。
好不容易定下心思,他語音持平地道:「毒姑娘,現在我要脫掉你的衣服,幫你瞧瞧傷口。」
即便肩上的劇痛已讓她的心揪成了一團,封梨雙還是耗盡全部氣力,輕啐他一聲。「囉唆鬼!」
都已經是這種時刻了,這男子竟還拋不開禮教束縛,硬是要一一報備他的一言一行。
她懷疑就算今兒個她昏迷不醒,他也會想盡辦法把她搖醒,告訴她他的盤算、詢問她的意見。
不在乎被她取笑,司徒少塵斯文的臉龐透著股柔軟。「罵我囉唆,好過你對我說『不用你管』、『不要你幫』,這些話讓我很為難。」
驀地,封梨雙粉頰上浮現嬌紅,那是她遇上他之後,抗拒他的口頭禪。
「若真讓你為難……你……你就真的不幫我嗎?」小臉輕輕枕在他的寬肩上,不知怎的,和他說話,她感覺到身上的痛減輕了一些。
「沒法兒不幫吶!」他屏著氣,小心翼翼地邊拉開她的衣襟邊說道:「我說你不只是顆毒梨子,還是只小刺蝟,一遇到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刺得滿頭包。」
只是,無論她臉上表情有多倔強、語氣有多堅定,終究還是一個嬌弱的女子。
「我……我對你很好了……做什麼……這麼、這麼損人呢!」聽著他用閒淡的語氣陳述她的蠻橫,封梨雙抵在他的肩窩,悶悶地揚聲反駁。
那嬌嗓虛軟,卻不難發現姑娘她心裡有多麼不服氣。
她有趣的反應,讓司徒少塵不由得低笑出聲。
「你真壞!」封梨雙被他笑得有點莫名其妙,若不是無力撒潑,她一定會狠狠槌他一記。
司徒少塵挑眉,沒好氣地開口:「好了,不鬧你,先把這藥丸吃下,你身上的這傷得盡快處理。」情況實在有些詭異,他怎麼會和受傷的她鬥起嘴來?!
「什麼藥?」他倒出黑不溜丟的藥丸,取出兩顆,擱在她的小嘴邊。
「這藥可以幫你減輕痛苦,也會讓你很快睡著。」
「諒你也不敢害我!」封梨雙張嘴吞下他送到嘴邊的藥,順道不安好心地賞了他的指一口。
被反咬了一口,司徒少塵挑了挑眉,沒奸氣地以深幽的眼神啾著她。「這是你報答恩人的方式?」
封梨雙笑而不語,心裡、唇邊卻因他藏在話裡的溫柔,不自覺隱著甜美笑意。
拿她沒轍地斂下眉,他定下心神,仔細為姑娘檢查肩上的傷。看見隨著衣衫滑落,而露出的整片紅腫肩背時,司徒少塵有些愕然地倒抽了口氣。
「怎麼了?」
他緊蹙著眉,繃聲道:「不太好。」方纔她竟還有心情與他說話,由此足以見得,她忍痛的程度有多麼異於常人。
額上疼出一層薄汗,封梨雙緊咬著唇,雙眸含淚地堅強問道:「那……會一直這麼痛嗎?」
耳底落入她天真的問話,司徒少塵緩了緩聲調。「傻瓜,天底下哪有治不好的傷?」
說話的同時,他修長的指順著姑娘優美的頸肩線條,輕輕按壓著。
不知是傷處泛著火熱的痛意,又或者是他略帶著薄繭的指沾了火,被他輕輕按壓過的肌膚上一片火熱,封梨雙痛得瑟縮著。
「忍著些,我得確定你受傷的程度。」
「嗯!」眸底淚花亂轉,她咬住嫩唇,小臉埋進他的肩窩,忍住了肩上劇烈的痛意。
感覺到她的壓抑,司徒少塵慢條斯理地吩咐。「真受不住要告訴我。」
「嗯!」她又輕應了一聲,心頭恨恨地想著:下回若再遇上毒姥姥,她也要讓她嘗嘗這滋味。
細心地確定姑娘肩上僅受了外傷後,他才鬆了口氣道:「幸好,肩胛骨只是稍稍移了位,並未碎掉——」
他的話未盡,耳邊卻傳來她輕淺的呼吸聲。
司徒少塵怔了怔,這才發現她不知在何時,因藥效發作,已枕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輕輕拉起她的衣衫、幫她穿好衣服,他側過臉打量著她輕顰著眉的睡顏,心頭的憐惜已抑不住地氾濫成災。
雖然她嬌蠻了些、手段不可愛了點,但卻還是隱隱地牽動他的思緒,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為她悸動。
分神瞅著她的睡顏好久,司徒少塵才拉回心緒,真正盤算起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