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窩著他胸膛睡著這件事太誇張了,她一定是哭過頭,哭得腦子迷糊了,明明記得他的膚觸、他溫柔的撫摸,還有那納入懷裡的小心翼翼……那時她怎麼不記得反抗呢?
大概他的動作太輕柔吧!韋薇安下意識的撫住自己的前額,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餘溫。
她記得,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也許是淋浴精或是洗髮精,那是種檀香的味道,很適合他;還有他的胸膛相當結實,寬大而溫暖。
現在是清晨六點多吧……韋薇安踉蹌的起床。她需要一點春日的陽光洗衣禮,她洗去滿腦子的渾沌,給她一絲清明。
拉開紙門,她發現守著她的兩個女人已經不見了。她直接坐在走廊邊緣,雙腳垂在外頭,雙手撐在身體後面,享受陽光,這樣曬一曬,身子不但暖了起來,精神也好了許多。
「嗯……」伸了個懶腰,長髮隨著晨風輕輕飄動,像隻貓般,慵懶而逸閒的享受著春日。
她不知道,有個人已經悄然來到她身後。
一件輕薄的外套落在她身上,韋薇安嚇了一大跳,一隻腳都已經踏上廊面準備站起,才赫然瞧清楚來人。
她暗自倒抽口氣,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你應該多披件衣服。」鬼塚英雄穿著白色和服。
韋薇安帶著狐疑而警戒的眼神看著他,他卻恍若無事,學著她就著走廊坐下。
她瞧著自己肩上的外套,感覺到對方並沒有威脅性甚至多了一絲……姑且稱之為「好意」時,她才緊披掛上來的衣服。「謝謝。」
「我以為你會把衣服扔還給我,再次的忤逆我。」他望她一眼。真是個難以捉摸的女人!
「你希望嗎?」她可以往右挪了一寸,不想與他太接近。「因為我不想著涼,所以謝謝你。」
鬼塚英雄露出難得的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只可惜他自己並不知道。
他的發上沾著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韋薇安毫不避諱的望向他。好看的臉龐搭上簡單的短髮,這男人完全走成熟性格派。
「昨天晚上……」她不自在的搔搔頸子。
「你睡得很熟,熟到一種令人難以想像的地步。」鬼塚英雄挑挑眉,語調裡帶著點嘲笑。
逼得韋薇安不得不回眸瞪他。她是在談正經事,可這男人卻像是在說:那是什麼情況,你居然睡得著?
「總之,我很慶幸你沒有做太多多餘的動作。」他沒有趁人之危她很高興,雖然她不覺得他會是那種人。
「我對熟睡的女人沒興趣。」鬼塚英雄側首望向她。沐浴在晨光下的她,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喜歡凌辱像我這種驕傲的女人。」她揚起冷笑,像是在嘲弄他似的。
要是平常,像她這種態度的人,很快就會消失在鬼塚英雄面前:但是今天,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帶著相當特別的眼神凝視著她。
「不了,如果那會讓驕傲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話,我也沒興趣。」他注意到她的雙眼微閃了一下。
「那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哭了。」至少不會在你面前哭!
「希望如此,我並不喜歡看見你哭,淚水跟你不相配。」鬼塚英雄淡然的笑著,「以後不會再發生任何讓你哭泣的事情。」
嗯?韋薇安狐疑的蹙眉,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她很少哭沒錯,也發了誓未來不在他面前掉淚,但是他怎麼能掌控什麼事會逼得她哭、什麼事……
她突然一頓,訝異的看他啜飲熱茶的側臉。
「你的意思是說……至少以後不會強迫我就範?」她大膽揣測,小心求證。
鬼塚英雄沒說話,喉間傳來低沉的聲音,彷彿像是證明她的猜測。
哇!韋薇安挑高眉。這是讓她非常驚訝的答案,昨天壓在她身上、撕掉她衣服的男人,今天卻告訴她,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當然她並不期待那種事再發生,只是覺得這種轉變讓她訝異。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掉淚。」他補充解釋,眼睛落在茶上頭,「趁熱喝。」
韋薇安突然禁不住笑出來,噙著微笑,難得聽話的端想熱茶,在這初涼的清晨裡能捧著手心溫熱的瓷杯,感覺真好。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這裡的院子都有綠樹,讓早晨的空氣特別清新,似乎也讓她腦子清明了,不管身邊的男人之前做了什麼或是多麼凶神惡煞,至少他今天表達的是一種善意。
她甚至私自以為是一種和解。
至少那代表著昨晚的戲碼不會一再上演,她不必掙扎到手臂發酸,也不必隨時找東西抄起來揍人,甚至也不必在某個男人身下扭動叫囂。
而且,「以後不會再發生任何讓你哭泣的事情」,這句話讓她覺得很感動。
喝了幾口熱茶,她注意到鬼塚英雄發上的水珠。
「剛好洗澡?」她意外地主動與他攀談。
「嗯……」他也意外的回答這無意義的話題,「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有檀香味,跟昨天一樣。」她突然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說著,她竟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說像高傲的豹,輕蔑的用柔軟的尾巴掃過他一般。
鬼塚英雄發現自己全然沒有怒意。他來這裡並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從昨天她在他懷裡睡去之後,他已經來回四趟。
他不懂自己來這裡看她的必要性,她若醒了,自然有人會通報,但他就是想要親自過來一趟,希望能抓到她甦醒的時刻。
做什麼?他尚且拿捏不住端倪,因為安子跟一般女人不太一樣,他還不適應,也無法掌控。
不管是哪個侍妾,總是對他乖順,唯命是從,崇拜中還帶著畏懼的心情,他喜歡那種感覺,她們只要聽話柔順就好;恐懼是好事,至少她們知道分寸,不至於讓他不悅。
百依百順是他對女人的印象,她們的屈意承歡都是有目的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地位不同、希望受到專寵,更希望——能坐在他身邊。
鬼塚盟盟主身邊,還少一個正妻。
他身邊的女人不可勝數,堂口將自己女兒送上來的不在少數,他遲遲未娶,是因為找不到一個有資格坐在他身邊的女人。
女人,除了在床上之外,都太無趣了。
不像安子,如此的讓他感興趣、讓他在意,而且讓他必須用腦子去懸念她。
他聽見安子走出來的聲音,然後眼前忽地覆上一條毛巾,在他差點要抓住來人的手腕摔出去之前,一雙柔荑包覆住他的頭。
「不吹頭髮會感冒的,你頭髮上都是水珠。」韋薇安認真的哪毛巾擦著,「你明知道清晨冷,應該要吹乾才出來的。」
真是奇怪的男人,知道要披件衣服,卻不知道頭髮這麼濕該擦乾嗎?
鬼塚英雄僵直身子,一口氣梗在胸口,無法相信她現在的舉動。
此刻的她是溫柔的,仔細的在為他擦乾頭髮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頭上游移,很難形容這份感覺,那是一種讓他想要眷戀的舒適感。
他伸長手,抓住她的右手腕一拉,但力道是輕的。
韋薇安因此被拉坐在他身邊,眼神裡的確多了一份柔和,不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鬼塚英雄不知道,他的眼神儘管依舊是一池黑潭,但是望著她時,卻帶著笑意。
「你在示好?」
「是你先的。」她拉了拉身上的披掛,鬼靈精怪的一笑。
「我不會跟任何人示好。」聞言,他嚴正的皺起眉,彷彿剛剛做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她食指擱上唇,比了一個噓的動作。
「我——」他有點惱怒,覺得自己的行徑太不可取。他怎麼可能對侍妾示好?就算不是侍妾,任何人也一樣,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別爭執這個,你頭髮得吹乾!別小看這件事,逞英雄不是好事,以後你頭痛欲裂時會抓狂的。」江大哥就是這樣。大她四歲的育幼院江大哥,從小不吹頭就在外頭吹風亂跑,現在才二十出頭就有嚴重偏頭痛。
韋薇安起身,再度拍了拍他,這次代表催促。鬼塚英雄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有問題,竟真的站起身,尾隨她進入房內。
她熟練的幫他吹整頭髮,纖指穿在他髮絲之間,溫暖而舒服。在育幼院時,她跟楚昀雅可是負責幫小蘿蔔頭吹頭髮的能手呢。
不知道是吹風機的熱風關係,還是她的手帶著一股暖流,總之,他進入一種恍若隔世的世界。
「你不能再忤逆我,這裡是鬼塚盟,有這裡的規矩。」在她關上吹風機時,鬼塚英雄透過鏡子凝視她,「下次再犯,我不會饒恕你!」
「你不要惹我,我就不會忤逆你,這是互相的事情。」韋薇安放下吹風機,知道此時氣氛良好,正是攤牌的時候。「我不懂,你為什麼硬要抓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回來?外頭一大票都是迷戀你的女人。」
「迷戀?哼!」他冷冷的嗤之以鼻,並不贊同她的說法。「我想要的就帶回來,一旦進了這裡,誰都休想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