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個母親、有姐妹,這一切的一切似真又很遙遠,當他在述說時,有時會有畫面閃進她腦海,但又不清晰。
聽了一下午,她的腦子袋有點脹,覺得自己像是記得又像不記得,許多東西似曾相識、她很像是一個作著夢中夢的人,分不清楚哪個是現實、哪個是虛幻。
時間晚了,她跟齊家聯絡過後打算回去,鬼塚英雄當然會送她。
「你覺得如何?」上了車,他不安的問著。
「覺得?覺得腦子快炸了!」她無力笑了笑,「我不確定我能記起什麼,你們說的有的我有印象,可是……」
他知道這事情強求不來,但是……他多希望安子能夠立刻想起來,想起他!不要用那種迷惘的眼神看著他,她看他的神態應該要更柔媚直接才是。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日本?」她突然問。
「預計明天。」原本預計是接到她立刻走人,但是誰也無法預料到,這個安子不是他的安子……
「這麼快。」雙眼一沉,她握住了他擱在座位上的大手。
這些觸碰現在變得多餘,因為鬼塚英雄知道,他的安子在兩年前就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坐在他身邊的女人,並不是他殷切盼望要接回鬼塚盟的安子。
既然如此,他要再次強行帶她走嗎?還是應該還給她一個全新的人生?
或許應該放開她,他沒辦法傷害深愛的女人!回去就建墳吧,儀式要隆重,挑個好日子。
「我是來找我的妻子,但是沒找到。」他直視著前方,突然氣氛如冰潭般凍人,「我不想破壞你的生活,所以我明天就會離開。」
「你當年……不是硬把我擄走的嗎?」這聲音小心翼翼的,「我以為你會再重施故伎……」
「因為我……很愛你,所以不會傷害你。」他握緊拳頭,壓下顫抖,「我跟你保證過,我不會做出任何讓你哭泣的事情。」
不會做出任何讓她哭泣的事情……
身邊的人沒再開口,鬼塚英雄維持平靜的疑視前方,不想再看韋薇安一眼。看得越久,他會越捨不得放手。
只是那握著他大掌的柔荑,卻隱約的在發抖,他才在思忖,就感到熱淚滴上了他的手背,他驚訝的回首看去,竟然見到一個淚流滿面的淚人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韋薇安倉惶失措的抹去淚水,「我就是……淚就這樣流出來了。」
「安子!」怎麼了?不要哭,淚水不適合她。
她這樣的哭泣,會讓他益加難受而已。
第9章(2)
霎時,她抓住他的衣袖,瞪圓雙眼,不住的顫抖著身子。「不要走……天啦!不要走!」
鬼塚英雄完全呆住。見安子哭得泣不成聲,哽咽的要求他不要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不希望你離開我!」韋薇安哭喊著,一聽到他說明天要回日本,她的心就變得好痛。
再聽見他說因為很愛她,所以不願意帶走她時,淚水就決堤。
她想跟著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跟他走後要做些什麼,但她就是想跟著他。
不!他不能走!她不要他走!她不要他離開,不要再一次——再一次?
刺耳的煞車聲突然傳來,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佐佐木喊了聲注意,許多車子的煞車聲跟著此起彼落,幾乎要刺穿了韋薇安的耳膜。
她討厭這個聲音!從以前就討厭這種煞車聲!她摀住雙耳伏下身子,而鬼塚英雄也直覺反應的護著她。
前頭有人發生事故,連著幾台車都被迫煞車或是改道,最後他們的車子及時往旁邊的車道鑽出,才停了下來,因為煞車的關係,鬼塚英雄稍稍往前滑,伏下身子的韋薇安差點撞上前座的排擋桿。
「前面有人撞車了!」佐佐木回首報告,「是重機。」
他不讓安子騎機車是有道理的,他應該跟齊家溝通一下,不要再讓安子騎著重機在高架橋上飆。
抱著頭的韋薇安,瞳孔倏地擴大,她聽見了煞車聲……還有槍聲!
有人在喊危險、有人在開槍,車子的中隔板上全部都是彈凹痕,有人開了門滾地而出……是那個臉部有燒傷的男人!他拿著槍對著外面掃射,然後那個長黑髮的單眼皮女人走了過來,她穿著黑色的鬼字和服,衣服下面……是炸藥!是……
接著火光沖天,灼熱的焚燒,玻璃的破碎……她全身上下都好痛,壓在車子底下的人是誰,是……是……
「哇啊——」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喊叫。
「安子?安子!」鬼塚英雄趕緊由後箝握住她的雙臂,試圖拉她起來。
她猛然抬首,眼神裡盈滿了慌亂而對不准焦距。他不知道她在看哪裡,雖然她像是看著他,但似乎在看遙遠的彼方。
下一刻,她的視線聚焦在他臉上,直瞪他的黑色瞳眸。
「鬼塚英雄?」一開口,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眶裡翻落,「鬼塚英雄?該死的你還活著!」
咦?他怔然,完全無法反應,就看著韋薇安粉拳落下,直往他的胸膛上敲……然後,她激動的捧住他臉,狠狠的吻上他!
狂熱的情感自吻蔓延開來,鬼塚英雄不可能拒絕,他回應著深藏兩年的感情,他們難分難捨的咬嚟著彼此,緊緊抱著。
「我以為你死了。」這是她離開他的唇時,說的第一句話,「我沉入大海時,以為我們可以在地獄會合。」
「我活下來了,因為我聽見你的呼喚聲。」鬼塚英雄有些不可思議。安子?現在懷裡的是他的安子?
「喔,天啦!」韋薇安跳了起來,「孩子!我生了孩子了!我們的孩子!」
「孩子?那不是你再婚的時候……」連他都一時接不上現實。
「我們的孩子!那天本來要跟你說我懷孕的,可是出了事,我——喔!天啦!你當爸爸了!我們的孩子起名叫希望!」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懷抱著一個小小的希望。
希望可以再次幸福,希望有人能夠從遙遠的國度前來接她!
「安子?你是那個安子嗎?」鬼塚英雄被她的話語搞亂了,雙手定住她的臉,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鬼塚安子,你的妻子。」韋薇安揚起欣喜若狂的微笑,拿出口袋中的戒指,「這個……是你跟我求婚時給的!你那時用氣音說著,要我——」
鬼塚英雄不想讓她再多嘴,佐佐木就坐在前面耶!他覆上她的唇,用深情的吻制止了她洩漏八卦的話語,而她熱情的予以回吻,一如往昔。
他的安子回來了!
車子重新啟動,略過事故現場,他們往前直行,前往齊家的白色別墅。齊家人正擔憂晚歸且去向不明的韋薇安,但是當她下車時,他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已經不再是他們認識的薇安了。
她熠熠有神的雙眸,堅毅不搖的氣勢,她是鬼塚盟的正妻,鬼塚安子。
希望攀著桌沿練習走路,咿咿呀呀的,到現在只會叫媽媽。他看到桌上有個可愛的花瓶,繞到花瓶邊,眼看著就要抓下去——
「希望!」韋薇安喊了聲,一歲的小孩子彷彿聽懂似的,瞬間縮回手。
一雙手由後抱起了希望,寵溺般的逗弄著笑得燦爛的他。
「就叫希望嗎?真好!」韋優慈藹般的看著孩子,昨天昀雅打來,說要上山看她,順便帶一位嬌客來時,她還想是哪個育幼院的孩子。
沒想到,會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兒。
韋薇安恢復記憶後,迅速處理所有事情。她回到天使育幼院,赫見楚昀雅已經接下院長的重擔,姐妹倆相見好不開心,當然她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昀雅接受她的丈夫,隔兩天便前來探望母親。
只是韋優沒想到,她不只一個人來,還帶了她未曾謀面的孫子,以及……那個人。
鬼塚英雄自知不受歡迎,跟車子待在外頭,順便享受一下芬多精的洗禮。優子住在森林裡,空氣清新,與世無爭,很符合她的個性。
「看起來……一切都好?」韋優坐了下來,望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女兒。
「一切都很好。」韋薇安流露出銳不可擋的氣勢,較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媽,我要跟英雄回日本了。」
「是嗎?」她微笑著.鬼塚英雄曾寄給她婚禮照片,她早知道女兒真的嫁給他,看來一輩子跟鬼塚盟脫不了關係。
「你要不要跟我們走?」她半蹲到母親身邊,握住她的手,「我現在是鬼塚盟的正妻,您是我母親,不會被當成叛徒處置的!」
這點她跟鬼塚英雄「強烈」的溝通過了,她當然是大獲全勝。
「正妻啊……」韋優愛憐的撫著女兒的頭髮,這個自小就強悍的女兒,「你愛他嗎?」
韋薇安微微一笑,不由得回首往外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我愛到當我以為他死時,也想跟著離開這世間。」
「那就好、那就好。」看著女兒閃耀著幸福的雙眸,她相信他們是相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