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要捨得。捨了才會得,你就是捨不得。」
「那……那、那那要是捨了,還是不得呢?」磨發心的動作暫止。
「那就戳他罩門,讓他也好痛、好痛、好痛!」
「你知道他罩門在哪兒?」
「嘿嘿嘿……」細小眼精光爍爍。「在一個很神秘、很黑暗,一會兒硬邦邦、一會兒又軟趴趴的『不可告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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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用來撲刺的,是一支極細長的金花釵。
奇襲雖未能奏功,甚至遭火小小焚傷、落入對方手裡,她也不沮喪急怒,反倒笑笑地和韓寶魁談起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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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楓老人』退隱江湖多年,如今卻定要為江南玉家出頭,插手此事,我打不過你,認了唄!可你們想要之物,卻還得瞧我給不給。」
「要我把那玩意兒雙手奉上,也非難事,不過我得先問,玉家的『佛公子』現下可在貴莊?」
「呵呵,好啊,他避到貴莊去,不肯來見我,卻要我將東西歸還嗎?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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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最後隨他們回到「湖莊」,是心甘情願跟他們走的,瞧那神氣,似非得與玉家那位「佛公子」面對面,把恩怨情仇全作個了結不可。
按「丹楓老人」的意思,原就有相請這位女子回「湖莊」的打算,她親自找上門來雖教人始料未及,可韓寶魁與桂元芳也算順利完成師門之命,得以提前返回,只是得賠上店家一筆補房頂的銀兩。
那根金釵很美,此時正靜謐謐地插在主子款式素雅的小髮髻裡。淺淺秋陽中,金釵下的一頭烏絲泛澤漫香,烏柔圈圍著她的鵝蛋臉,襯得那張白裡透暖的臉格外惹人心憐。
金花釵。雙頰浮暖。一身紅衣金帶。與她的名字相應——
花余紅。
「湖莊」的東台樓閣,是全莊最為風雅的所在,春櫻、夏木、秋楓、冬雪,四季的嬗遞在閣樓外掀起姿采,各時有各時的美,而今,閣樓裡又多一抹風景,被安排住進樓中已五日的花余紅,慵懶橫在小平台上的躺椅,撩人的姿態像是漫不經心下的舉措,如一朵隨情綻開的嬌花,寧靜間美態豐饒。
「呵,你的小師妹真有趣,怎麼又躲在外頭不肯進來?她輕功已然不錯,但藏身的技法拙劣,可惜了。」
「樑上君子的行徑她做不來,自然與你不能比。」坐在美人身畔的韓寶魁陰沈著臉,手又握住姑娘的美荑反覆瞅著,邊替地雪臂上的灼傷敷藥。
「噢!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就不能輕些嗎?」只說他寶貝師妹幾句,他就賞她苦頭吃,可惡!
「你別打我小師妹的主意。」韓寶魁堅心如鐵,絲毫不懂對美人憐香惜玉,手勁仍粗魯。
美人的喊痛聲不絕於耳,故意誇大,他面無表情,腦中卻想起有個小姑娘也是怕疼怕得要命,但真遇危險,她會豁出去拚命,受了傷僅會咬牙隱忍,要她喊聲疼像是要她命,死活不說,只會說——咱們江湖兒女火裡來、浪裡去……他剛硬的嘴角似有若無地抽動。
「我要找的人明明在貴莊,卻沒誰願意相告,還要我等什麼?再不給個痛快,我問你家小師妹——噢!」王八蛋!真下得了手?!花余紅被掐住腕間穴位,對方勁力大有一把折斷她腕骨的勢子。「好痛、好痛、好痛!你好狠心,我不要跟你好啦!嗚嗚……放開,不要讓你摸了!我恨你、恨你啦!痛痛痛痛痛——」
湖綠身影終於按捺不住,從外頭的簷柱竄出,急巴巴地衝進樓閣裡來。
「十三哥!我來我來,我替花姑娘裹傷!這個我在行,你以前幫我裹過好多次,我會的,你給我做!」桂元芳臉蛋通紅,急得很似的,瞧也沒瞧韓寶魁的臉色,就一把搶來花余紅的傷手。
她這顆桂圓一「滾」進來,花余紅便覺腕間的迫勁陡弛。很好,在寶貝小師妹面前,這個粗魯男還是懂得收斂。
韓寶魁自是曉得桂元芳這幾日小動作頻頻,他每日過來東台樓閣,她便躲在外頭,也不跟進,像是硬要他與樓閣裡的人相處,卻又放心不下,時不時便探頭張望幾眼。
客棧那一晚發生的事,因花余紅的夜探而阻斷了,他那時心浮氣躁,無法應付她突如其來的情意……不,她的情意不是突發,是多年來的累積與醞釀。選在那個秋風秋雨的夜裡坦然相告,教他心弦大亂,甚至是不知所措,她逼得他不得不面對心中事……
回「湖莊」的路上多出花余紅,他沒能靜下心來思索,待返回莊子裡,安頓好「貴客」,一切尚得等師父那邊傳來消息,他以為暫無旁務了,大師哥卻笑咪咪丟出話!人是他帶回莊的,就由他作陪。
他不陪都不成,真把花余紅丟著,那女子陰險狠辣,專挑「軟柿子」啃,為達目的定會向最好親近的那一個下手,他不要他家桂圓被帶壞、捲進是非裡。
他家桂圓……
唉,聽聽,他都覺得自個兒像她爹。而他這個當「爹」的卻好不要臉地覬覦起「閨女」香滑的嫩膚、窈窕的身子和柔軟鮮嫩的朱唇,他還是人……家的「爹」嗎?!
他想再與她談談的,這一次,斷不能選在有床榻的所在,他怕欲談之事沒著落,他與她倒先往床榻上「著落」了。
這幾日,鐵掌總沒來由發燙,他沒發功,是心在發功,他的掌殘存著那晚撫過她身軀的熱,記得她豐挺胸房的觸感,他到底還是下流。至極下流。
這一邊,桂元芳小心翼翼捧著女子香荑,端詳著,嗅了嗅,忽而道:「十三哥,這藥不夠好,用我的『金玉冷香膏』,對付灼傷成效最好。」說著,已從懷裡取出一小扁盒。
韓寶魁粗眉略沈,按住她欲啟盒的手。「那是七師哥給你的,別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桂元芳怔了怔,不及駁話,躺椅上的姑娘已花容浸雨,落淚落得好不可憐。
「什麼不相干?真不相干,人家怎會來這兒?還有這隻手啊,你瞧,你瞧,原本細白柔嫩得很,都不知是誰往我袖上潑了油、點了火,才落得如此千瘡百孔,誰賠啊?嗚嗚嗚……你們『湖莊』就這麼待客嗎?嗚嗚嗚……」
韓寶魁目光深炯,幽幽瞧不見底蘊。
他在看她。看著像芝芸的一張臉容,卻比芝芸媚艷多嬌。
桂元芳心在痛,幾天下來,好似也痛習慣……不!不是幾天,是好幾個幾天,然後湊成了幾年。
她的心由一開始的悶疼漸漸加劇,如今的痛有種古怪的虛迷,彷彿痛再多,她都撐持得住。她不是黑心,她是顆響噹噹的桂圓。
脆甜略急的聲音從她嘴中傾洩,善盡她安慰人的強項。
「花姑娘別哭,唉呀,多美的一張臉,哭花了多可惜?我十三哥不是那個意思,他這人面冷心善,外表粗獷,內心溫柔,很不會說話。他、他不讓我用藥,是、是……是因為他還有更好的藥!不過我這盒『金玉冷香膏』一直沒機會用,據說十分神效呢!我那晚出手太急,是因為你欲傷我十三哥,不過咱們不打不相識。總之你別恨我十三哥,和他要好,他要摸,你讓他摸……呃,我是說,咱們大和解,大家作朋友,好不?」肖似芝芸的臉掉著淚,雖知花余紅並非故人,她胸口仍既痛又暖,下意識要待人家好。
韓寶魁胸膛起伏甚劇,臉色奇臭,紫唇欲掀,花余紅硬把話給搶走。
「好啊,大家盡釋前嫌當朋友!咱們江湖兒女火裡來、浪裡去,提得起、放得下,沒什麼不能商量的!」頰邊的淚尚掛著,唇已綻笑,收放自如得很。
「正是、正是!說得好!江湖兒女就得如此!」桂元芳亦咧嘴笑開,眼中溫熱溫熱的,有什麼要溢出,她趕緊眨掉。不顧韓寶魁反對,她揭盒取藥,拉著花余紅的藕臂,為上頭點點灼紅敷裹。
一旁盤手而立的韓寶魁,冷冷的目光與花余紅短兵相接,後者的眼底浮掠得意之色,隱隱挑釁,挑得他直想翻掉躺椅,讓橫在上頭的人好好滾地。
「桂圓,別待在這兒。起來。」再讓她繼續待下,那女人會食髓知味,拿她當靠山。
「啊?好。我、我我……我幫花姑娘敷好藥就走。」他發怒了,怒氣滾在胸臆間,嗓音就會變得詭異的低沉。桂元芳咬咬唇,加快動作。
「我偏不要桂圓小妹子走!」剛說「大和解」,一下子連稱謂也親匿起來了,還用沒受傷的那手拉住人家。花余紅吸吸鼻子,道:「桂圓妹子別走,你師哥粗手粗腳,弄得人家好痛!還是你好,有情有義!哼哼,他要想再摸我,我也不讓他摸!桂圓妹子,你也別讓他亂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