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徐洺芃家裡,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男人醉在客廳,正呼呼睡著,茶几上各色酒瓶堆積如山一應俱全。徐澐開平常根本不會這麼不知節制,曹菁雯一時有些慌了。「他……怎會……」
「他沒事。」徐洺芃請她坐下,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她。「不過有事的是我,再被這麼折騰下去,日子都不用過了。」
「什麼意思?」
徐洺芃甜蜜的臉蛋一臉無可奈何。「本來關於你們的事,我是不想管的,我跟澐開從小一起長大,他遇過的事,我每樣都很清楚--我說的是『每樣』,你懂我意思嗎?」
她眨了眨眼,等意會過來,整張臉都燒紅了。「那是……」
「我沒譴責你的意思,畢竟澐開小時候那些事,不是你造成的,何況你也不知道,人在年少時總是會犯一些愚蠢的錯誤,我能理解。」
曹菁雯很尷尬,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小時候……怎麼了?」
「他連這都沒跟你講?」徐洺芃表情有絲訝異。
曹菁雯心裡悶悶的,一口氣堵住。「我們沒聊過這方面的事……」
徐洺芃看著她良久,歎了口氣。「看來澐開是真的很喜歡你。」
她臉紅了。
儘管這段期間不是沒有真實感,但由別人的口裡證實,總是會有那麼一點的……害羞。
徐洺芃看了眼醉昏的堂哥,沉思半晌,還是把他小時候的事情講了。儘管描述簡單,沒灑狗血,但曹菁雯越聽臉色就越不好看,尤其是他去美國、改造自己的一番經過,她聽得胃部一陣抽緊,心裡難過。誰能想到少年時的幼稚無心之舉,居然會害得另一個人人生翻盤,如此艱辛?
瞅著她蒼白難看的臉,徐洺芃道:「我講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徐澐開喜歡你並不是輕易隨便,他很認真跟你在一起,說實話喝酒也不是什麼好事,你就戒了如何?」
「呃?」話題怎繞到這兒來了?
「這陣子,澐開有空都在我家喝酒。」徐洺芃說。「不是借酒澆愁,而是為練習酒量。」
曹菁雯愣住了。
「他說你喜歡喝,偏偏又管不動你,與其讓你積壓不滿,私下找別人喝,還不如他來陪你。」
「……」
「我堂哥酒量也不是那麼差,也許無法讓你喝到盡興,但偶爾解解癮頭還是可以的,小酌怡情,他也沒打算要你一滴酒都別碰。」
曹菁雯手一抖,杯子裡的水濺了出來。
「我想,這要求不過分吧?」
徐洺芃再度把房子讓給他們。
她笑笑道:「我不想再照顧酒鬼,我照顧另一個人就足夠了。」
曹菁雯不知道她講的另一個人是誰,但她確實也想自己照顧徐澐開。
等徐洺芃走了,她便到浴室裡弄了條熱毛巾,又準備一大杯水,先是給他擦手擦臉再擦腳,把他整個人服侍得舒舒服服了,才輕聲叫他。「徐澐開……徐澐開,醒醒,喝點水。」
酒醉時大量的水比什麼濃茶之類還要管用,徐澐開勉強醒了,曹菁雯立即把握機會,連哄帶騙讓他把水喝了下去。
好不容易一杯水喝完,她渾身冒汗。他醉成這樣,她看著心疼,又想起徐洺芃剛才那些話,排山倒海的歉疚頓時包圍住她,其實她堅持的也不是喝酒這事,而是那種大小事都歸他管束的侷促感。
好像她不是他伴侶,而是他手心裡的玩具,按照他的意思及喜好擺弄。
這感覺令她不滿,偏又想不出其他反抗方式,只好借題發揮一下。
「你平常老說我傻,我看你才傻……」居然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偏偏該死地管用,她明白自己往後的日子絕對是翻不了身,就像孫悟空飛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注定被他管死死。
但先前她是不甘不願,現在……隨便他了,反正都被管習慣了,這一生也唯獨他有資格踩在她身上,或許往後她可能還會被調教得忍不住說「再用力一點」呢。
那也只能認了。
「我往後只跟你喝,都聽你的,開心了吧?」講一講,儘管不知道這人聽不聽得到,但架子還是放不開的。「我這不是怕你啊,是心疼你,懂不懂……」
說罷,她打算再給他倒一杯水,便起身去廚房。
客廳裡,本該熟睡的男人眼睫顫了一顫,沒睜眼,但嘴角倒是有些隱約地上揚了。
事後,徐澐開給堂妹打了通電話。
「那幾天麻煩你了。」
徐洺芃吐了口氣。「確實麻煩,屋子裡窩著那麼大個人還老跟我搶電視,我對韓劇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怎那麼愛看啊?」
「人生如戲。」
「是是,你有這覺悟,也難怪演得那麼好。」連帶她也跟著被迫磨練起演技。倘若不是全心全意站在堂哥那兒,這出苦情記,她八成演不下去。「後來,怎樣了?」
徐澐開笑了笑。「還不錯。」
「那就好。」
是的,那些天徐澐開刻意不歸,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再叫人家來看,甚至她那番義正辭嚴的勸誡台詞,全是預先設想好的。也虧那曹小姐一點懷疑都沒有就信了,真想陪人家喝酒,在旁端著酒杯做做樣子就行了,何苦鍛煉什麼酒量?
兩人閒扯一會兒,徐澐開語調忽沉。「不過芃芃,我沒要你跟她講我小時候的事。」
「我故意的。」聽到徐澐開一字沒提,徐洺芃就知道他打算一輩子都瞞著,甚至可能為她聯合原先疏離的母親,做出家庭和樂、父慈子孝的一番景象,她可不樂見這種情形發生。「你說放下了就是真的放下了,我明白你捨不得她難過,但我捨不得你壓著。」
反正人心是偏的,她只求自己堂哥日子好過,至於其他人,就不在她關切範圍裡了。
徐澐開沉默一會兒,終是接受了堂妹這個說法。
只是他還不太習慣,曹菁雯有時會流露那種看小動物的憐惜眼神,很……該怎麼說,誤會大了。他真沒她想像中的那樣脆弱,但又覺得這樣還不錯,那是種被人非常珍惜疼愛的感覺,徐澐開捨不得打破。
所以……順其自然吧。
反正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嗯,總有一天。
尾聲
一個月後
星期天,天氣很好,曹菁雯把徐澐開家早收拾了一遍。
徐澐開雖然對家務事興致缺缺,但會配合她,她動手時也一定會幫忙。她把清掃等較為粗重的工作交給他,轉而將衣物分類洗滌,她一件一件翻開口袋,確認沒有遺留物品……
忽然,她挖到了一張東西。
她定睛一瞧,居然是張高鐵車票。
台南到台北,應該是出差時的,她正想問他是不是忘了拿去請款,結果注意到上面的時間,眼睛睜大。晚上八點多的車次,而且是他上個月出差期間,這……
「原來不是夢……」她撫額,要是先前她肯定很驚恐,現在發現只覺一陣哭笑不得,脖子上的痕跡如今早就褪盡,她當時還想不可能、太瘋狂,但既然是發生在這男人身上,就不顯奇怪了。
她笑了聲,決定將那張高鐵車票穩妥地收藏起來。
很久以後,曹菁雯問他:「你那時從台南上來,怎麼就確定我會回你家?」也許她心情一個不爽,就跑到自個兒家裡住了。
聞言,徐澐開笑道:「因為你沒那個膽。」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