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景,他總是無視她的感受,她也任由他予取予求,讓本來便任性的他更是肆無忌憚,自以為是的認定她會無怨無悔的留在他身邊,全然忘卻她不過是個凡人。
沒有資格說她的不是,理虧的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他,她並不欠他什麼。
因此,他沒有權利去找她,見到了又如何?說不定他的存在對她而言是一個負擔,他真的不想再惹她傷心了。
驀地,他的胸口顫動。如果愛有很多種形式,那麼不想她傷心流淚是否是其中一種?低聲喟歎,真是愚蠢至極,明明在不久前便見識過戀愛如何令人失魂落魄,他怎麼會以為自己逃得過這關?
無力的坐在沙發上,他又歎口氣。
是的,從很早以前開始,能進入他的視線範圍的女人就只有她一人。
本來以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都輕而易舉,大可不必執著於像她這種倔強女子。她聰明卻也愚蠢,竟然為他這種男人付出所有,但是也許就是這樣的情感讓他無法掙脫。
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旁觀者,卻在方旋介入之後,才發現他們的關係是那麼的不堪一擊,也激發他的競爭心態,到底想證明什麼?證明在她心中就只有他嗎?現在回想起來,這不過是單純的嫉妒。
她編織的情網,不單將她自己囚禁著,同樣的也將他監禁其中,只是一直沒有察覺。到了今天,當她想收回情絲之際,他才想挽回。
什麼生意利益,不知何時已被他拋諸腦後,一心惦記著怎樣讓她回來他身邊。
要是他早一點發現,她又怎麼會再度離去?
她是如何得知,已經不再重要,究竟方旋是否從中作梗,也無關痛癢,畢竟他已經失去她。
蔣思凡訝異的看著門外的人。
因為打算移民,目前她暫時住在旅館,所以對自己的行蹤被得知感到詫異,不過想深入一點,這對尹庭棄來說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尹先生,有什麼事?」
篤定他不會幹出什麼事,在走廊上說話也會引人注意,因此她讓他進入房裡。
望一眼行李箱,尹庭弈輕笑一聲,「這次準備去什麼地方?」
這次?看來她之前的行蹤,他也很清楚。
「應該是佛羅倫斯,之後再說。」
去哪裡都沒有分別,她知道自己不會再那麼死心場地的愛人,胸口的空洞是一生也不可能弭平得了,遺留的情感就讓時間沖淡。
「這麼說來,打算不再回來?」他笑問,但是不等她回答,又開口,「一點留戀也沒有?」
知道他意有所指,她緩緩的搖頭,好笑的反問,「還有什麼好留戀?」她的回答完全在預料之內,尹庭弈坐在單人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笑問:「知道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事嗎?」
「跟我沒有關係,他會自行處理,即使要管,也是你們去管,怎麼說也輪不到我頭上。」蔣思凡有理會他,繼續整理隨身物品。
「如果說是為了你呢?」
她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微笑的說:「呵……為了別人?他是個只愛自己的男人,你這笑話並不好笑。」
「嗯,的確不好笑。」他認同她的說詞。「因為這是事實。你該知道季氏是他的命根子,為了季氏,他可以不惜一切,現在他正親手砸壞得來不易的成果,會不會有什麼比季氏更重要?」
她聳肩,「我怎麼會知道?」
對他,她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期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早就破碎的心已拼湊不回原來的形狀,她沒有勇氣再賭在他身上。
「我不想干預你跟他的未來,但是情況已近乎不可收拾,再放任下去,季氏……四季園搞不好會垮掉。」尹庭弈不得不承認技窮,但是他們的確無計可施,而勉強做出澄清,只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揣測。
「連你都沒有辦法,試問我又可以做什麼?別把我看得太重要。」她拒絕相信他。「真要找幫手,也該去找四季吧!」
「四季?它會無視之前的過節?」他莞爾。
事關洗黑錢的罪名,各大小企業巴不得與他們斷絕關係,何況是暗地裡視他們為敵人的四季?!
「名義上,季氏仍是四季的合作夥伴,要是有任何閃失,四季也會受到牽運,沒人喜歡做賠本生意。」她轉身,看著他,「只是你們拉得下面子嗎?」
她不信尹庭弈沒想到,只是想經由她的嘴巴確定這是唯一的方法。
關於這點,他的確早就想到。「有件事必須搞清楚,當日仲凱是反對讓你去四季的,雖然他否認,但其實很重視你,擔心你會因而受傷。」
他早就察覺到季仲凱對她抱持的情感,可是選擇無視,他要為自己的固執負責。
「有分別?他不是一個會輕易被動搖的人。」只要他不願意,誰能逼他?「況且跟這件事無關。」她可以拒絕,但是選擇答應,早就失去責怪他的立場。她只是覺得累了而已,要建構一個虛情假意的世界太耗費心力,要說服自己接受他越來越薄弱的理由也殊不簡單。
將一切賭在他身上,代價實在太大了,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賭下去。
「生氣很正常,可是仲凱的性格有多扭曲,你該清楚,會這麼說並不奇怪。」要那開口閉口都是利益至上的人承認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應該很困難。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請你離開。」沒有理會他的指稱,蔣思凡淡然下逐客令。
季仲凱的事,她不想知,也不想理,他的名字彷彿成了禁忌,並足以令難得尋回的平靜產生異樣。
不管怎樣,她已經輸不起。
她的愛情沒被正視,也沒受尊重,既然被視為廉價商品,勉強下去也不過徒然,自虐換來的也只是一遍遍的心酸。
尹庭弈一臉明白的站起來,「好吧!祝你一切順利。」
望一眼關上的門,明瞭有些事不是他說了就算,能解釋的都已解釋過了,可以做的其實不多,不過這次見面是正確的,他大概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
第9章(2)
想以救世者自居嗎?
而門內的蔣思凡緩緩的轉身,在床沿坐下。
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他以為她可以做到什麼?只是他的話像石子一般在心底引來很大的迴響,令本該熄滅的火種慢慢的透出亮光。
不可能的!在火苗快要形成之際,她澆下冷水。別想了,他們老早沒有關係,今後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終於知道忘不了是怎麼樣的滋味。
季仲凱越是想忘記,有關她的一切便越是清晰可見,她的表情總是帶有抑制,卻又偶爾讓他逮到她遏止不了情感的神態,她的說話語調、舉止姿態……現在才發現這些不知何時已刻印似的烙在心底,揮不去,抹不掉,總在他獨處時襲上心頭,不斷的打擾煩亂不堪的思緒。
然而他也不能因為自己而再次罔顧她的感受,對她的抱歉沒有消去的一天,唯一能為拋做的就只有讓她離開。在某個角落,說不定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在等著她,等他們過上以後,兩人會一如其他情人般相知、相戀、相守,一步步的走上牽連彼此的人生道路,她會為男人生兒育女……
驀地,他一拳打在桌上,桌上的文件都移離本來的位置,也令數本置於文件堆中的雜誌都映入眼內。
他隨手拿起其中一本,下一秒即為之失笑。或許記者們詞窮了,現在連鬼神都搬出來胡詻一番,有人說他被冤魂附體,有人則指他精神失常。
要是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自己真的瘋了。
從沒試過這種沒日沒夜惦記一個人的事情,每當閉上眼時,他彷彿覺得她伸手可及,卻在睜開眼以後,才發現只是幻影,要查找她的行蹤並不困難,只是他竟然感到害怕,因為畏懼她身邊早已多了另外的人影。
要是事實果真如此,那麼他會怎麼樣?
說不定會用盡辦法拆散他們,而他真的厭倦再做任何令她傷心的事。
丟下雜誌,他緩緩的歎氣。尹庭弈說得對,他是在自欺欺人,向來目空一切,如今竟然被一個女人搞得方寸大亂,就算不想承認,事實如此,不容狡辯。
從來不知道她的重要性,彷彿間接承認自己也有弱點,甚至輕易的被人抓住把柄……不,很早以前他便知道她有多重要了,否則根本毋需管她的死活。
竟要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呵呵……說不定早已被人看穿了,以為聰明,卻被自己扯後腿。
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他此時的處境,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卻一再被對方看透,按照方旋的劇本走每一步,最終賠上了她。
想過向蔣思凡解釋,只是他可以解釋什麼?說是一場誤會?是他親口說的,也讓她親耳聽到,他的確利用她的感情,只不過忘記傾聽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忽略了最渴切的情感,才會以為自己並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