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回答是不是?」陳心蘋淒然的笑著搖頭道:「你一定會再次羞辱我,用盡全身力氣嘲笑我,並且殘忍的逼我把孩子拿掉,對不對?」
易仲寰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語氣嚴厲,「不管那時我會做出什麼決定,你都沒有資格瞞著我把兒子藏了十年之久,因為兒子是我的!」
「不!兒子是我的,他是我一個人的!」陳心蘋驀地朝他泣喊,「他姓方,他的爸爸是志浩,不是你這個冷血無情、滿腦子仇恨的男人!」
「該死!」易仲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激動的道:「他是我的兒子,不管怎麼樣,我總有一天要他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陳心蘋雙瞳帶淚,慘然的笑了起來,「你難道忘了,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小翔是我生的,他也是你恨之欲其死的仇人之一,你要他認祖歸宗?你對得起易家的祖先嗎?」
「這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
「現在又成了兩碼子事?是你決定要將上一代的仇恨延續到下一代的身上,你忘了嗎?你現在想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來得及嗎?」
陳心蘋甩開他的鉗制,走到手術室門口,痛心的透過一方玻璃看著那似乎沒有盡頭的白色長廊。
她喃喃地道:「我的兒子還在受苦呀!身為母親,我不能想像他在跌下樓梯的那一刻,到底有多痛!我想代他受苦,但我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冰冷的手術刀劃破他的身體……」
「你說夠了沒有?」易仲寰低吼出聲。
「你怕聽我說這些?為什麼?因為你也不能忍受孩子正在受折磨?」陳心蘋激動轉過身道:「你沒有資格心痛!這麼多年來,是我咬著牙苦撐,默默的帶大他,是我在他生病的時候徹夜守候著他,他只認得我這個媽,而不是你這個突然出現就想要他認祖歸宗的父親!」
「閉嘴!」易仲寰瞪著厲眸,嚴正的宣示道:「他的身體裡流的是我易家的血,他擁有我易家人堅韌不服輸的個性,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兒子喊別人爸爸。」
「你奪不走他的,他是我的,於情於理於法,你沒有一樣站得住腳!」
「也許你想試試看?」易仲寰雙眸中射出精光,緊抿著唇道:「他會姓易的,我向你保證,不管用什麼方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把我的兒子要回來。」
「你……」陳心蘋臉色蒼白,倒退了數步,跌坐在椅子。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必會用盡一切資源把她的兒子搶走……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不會。」陳心蘋抬起毫無血色的臉,但眼神異常堅定,「除非我死,否則誰都不可能把兒子從我身邊奪走。」
氣氛緊繃,兩人四目緊鎖著對方。這一刻,易仲寰似乎看到陳心蘋不為人知的一面。
她並不軟弱,從來不。在她看似脆弱的外表下,潛藏著的是面對挫折打擊以來一貫的堅持與忍耐,所以十年前她才會決定生下孩子,十年後又為了捍衛陳家的名聲而和他周旋、談判。
是誰改變了當初那個不解世事的清純小女孩?是誰逼得她必須以倔強及堅韌的態度獨自承擔生命中所有的折磨?是誰在她原本彩色的生命裡畫上了一道難以抹滅的污點?
在他們再次相遇之後,她瞿眸中那抹總是拭不去的哀愁與痛楚是為何而來?
難道,他真的錯待了她?報復陳家不正是這麼多年來支撐著他往前走的動力?為什麼復了仇之後,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抑鬱、痛苦?
如果報仇雪恨的結果,竟是讓他的兒子在手術台上和死神搏鬥,那麼,這樣的代價到底值不值得?
也許段皓宇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他不能放下往日的仇恨,只怕下一次他將會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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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你累了嗎?」
病房裡,小翔雖然頭裹紗布躺在病床上,但雙瞳依然炯炯有神,似乎身上的傷痛對他而言一點也不算什麼。
陳心蘋坐在床邊,由於已經守著兒子數天,她一直沒有好好合過眼,臉上難掩疲累之色,但為了怕兒子擔心,她還是強打起精神道:「不,媽咪不累。」
「但舅舅說你為了照顧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小翔有些懊惱的道:「對不起,媽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和同學打架,讓媽咪擔心。媽咪,你真的沒有生我的氣?」
「當然沒有。」陳心蘋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你是媽咪最重要的寶貝,媽咪知道你也是忍無可忍了才會出手,不會怪你的。」
小翔皺著眉頭,咬著唇道:「其實那天我本來也想算了的,反正他們總是這樣取笑我,再多幾次也無所謂,但是,誰教他們罵你,我實在氣不過才會出手的。」
「媽咪知道,媽咪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陳心蘋的心不禁抽痛。
「媽咪……」
「什麼事?」
「有件事我可以問嗎?」小翔猶豫著。
「什麼事你就問吧。」陳心蘋輕柔的摸著他的臉頰。
「嗯。媽咪……我們真的有仇人嗎?」小翔的神情顯得十分認真。
陳心蘋的心突地震了一下,深吸口氣道:「不管有沒有,這都是大人的事,你只要安心把傷養好就行了。」
「但是舅舅說……」
「舅舅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會這麼說。」陳心蘋不忍兒子這麼小就得承擔大人的恩怨情仇。「總之,你還太小,有些事等你長大後自然就會明白了,不必急著在這個時候知道。」
「嗯,媽咪,我懂了。」小翔當然並不完全懂,但他知道媽咪不開心,會讓媽咪傷心難過的事,他是不會做的——盡量不做。
「好了,別胡思亂想。你休息一下,媽咪去護士那裡問幾件事。」陳心蘋站起身,在兒子額頭上親了一下才走出病房。
病房裡只剩下小翔一個人,他眨了眨大眼,正覺得無聊時,房門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名男子,看起來很高大又很有威儀,一張臉冷肅又不苟言笑,但不知道為什麼,小翔並不覺得害怕。
「叔叔,請問你是誰?」他有禮貌的開口問。
易仲寰沒有答話,只是踏著平穩的步伐走到病床前。第一次和兒子如此接近,瞿黝冷靜的眸子也不禁閃出了一抹激動。
「叔叔,你是要找我媽咪還是舅舅?」小翔搖著頭,有條不紊的道:「舅舅等一下才會來看我,因為他有很多事要忙;媽咪去找護士阿姨,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叔叔,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我聽到了。」易仲寰深吸著氣開口。
「如果你是來找媽咪的,可以先在那邊坐一下。」小翔疑惑的看著易仲寰,「叔叔,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我頭上包著紗布很奇怪嗎?」
「不奇怪。」易仲寰平靜的注視著小翔的臉,並在他頰邊淤腫的傷處短暫停留,心口陣陣抽痛,「你真的傷得很重,很痛吧?」
「痛是痛,不過,我比較擔心的還是媽咪。」小翔皺著眉頭,「自從我受傷後,媽咪每天都哭,早知道我就不要揮拳打那個同學了。」
易仲寰輕抿著嘴角,「揮拳打人確實不應該,不過,若是對方太過分,適時給予對方一點教訓倒也不為過。」
「真的?你真的這麼認為?」小翔眨著大眼,似乎有些驚訝居然有人讚成他動手打人。
「當然。不過,攻擊對方之前,首先要保護自己,讓對方有機會反擊而導致自己受傷,那可就大大的失策了。」
「我才沒你說的那麼弱呢!」小翔忍不住嘟起嘴反駁道:「那天我氣得打了他一拳後,他站也站不穩,我怕他真的跌下樓梯,才會拉他一把,沒想到反而換成我跌下樓梯了。」
「是嗎?」易仲寰的瞿眸閃了一下,嘴角的弧度略微擴大,「想來我們大家都誤會你了。」
「叔叔,你到底是誰?你是舅舅和媽咪的好朋友嗎?要不然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學校和同學打架的事?」小翔睜著大眼好奇的詢問。
「我和你媽咪……很熟,有關於你以及你媽咪的事,我都知道。」說著,易仲寰在床沿坐下.
床鋪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凹,那高大的身軀近在咫尺,理應會帶給小翔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少壓力,但小翔依然不害怕,更好奇的直盯著他臉上冷硬的線條猛瞧。
「叔叔,你真的什麼事都知道嗎?」
「嗯。」
「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們陳家有仇人的事囉?」
易仲寰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是你媽咪說的?」
小翔抿了抿唇,「是舅舅說的.舅舅最近每天都告訴我,要我好好的發奮努力,說陳家日後能不能東山再起都得靠我一個人了,可是媽咪卻不許我想太多,說很多事等我長大後自然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