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因為他小時候對御凌的惡作劇,讓她對他產生防心?
話說回來,小時候的自己確實調皮到無度,明明知道御凌十分害怕蟑螂,偏偏去抓來十幾隻,然後趁她正聚精會神上課時,一把拉開她的後領,把那些蟑螂全倒進她的衣服裡。
結果──御凌就這樣白著臉、僵直地昏倒在地。
也許是從那天開始,御凌就不再讓自己靠近,縱使自己後來對她多好都一樣。
唉……他歎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頭又要痛了。
他低下頭來,看著依偎著自己的芍葯。
看著她微張的紅唇,他低下頭來靠近她,像尋求溫暖似的,用自己的臉頰去摩挲她的柔唇。
一次又一次……
***
在供官員住宿的行館房間裡。
「等一等……可以了。」芍葯放開扣扣子的手,雙眼發光地看著中迅。「你穿這將軍服真是好看,我喜歡看你這個樣子。」
中迅微微笑著,低頭掃視自己全身上下,確定都穿戴整齊之後才說:「還不都是我,哪裡不一樣了?」
「整個人都不一樣。現在的你充滿精神,比之平常還多了份英挺之氣。」她臉色泛紅,神色羞赧。
穿上將軍服的他,有如一株挺立的松樹,準備用他堅韌的骨幹,迎接所有的風雪,捍衛他所要保護的家園、朝廷,讓她不由得從內心深處升起完全的信任感,願意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他。
他分辨得出那是種愛慕的神色,這種神色常常出現在他身邊女子的臉上。以前看多了還會覺得煩,可是不知為什麼,這種神色出現在芍葯臉上時,卻讓他覺得豪氣頓生。
她這樣子看著他,真會讓他產生一種雄性的衝動,只想要……
他突然托住她的後腦,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低頭靠近,扎扎實實地吻上她。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純粹因想要親近而起的接吻。
和上次在水底度氣的吻不同,強大的吸吮力加上他撬開她唇齒的舌,讓她低呼出聲:但他仍是不放開,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腰,將她往懷裡帶。
她僵住一會兒,漸漸地鬆軟下來,也伸手抱住他的腰,仰頭回應他。
他薄薄的唇瓣卻有著相當高的溫度,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還在發燒,不過她也感覺到自己的溫度升高了。
她喜歡這個吻,因為他的氣息混和著她的,吸進鼻腔後帶來一種水乳交融的親密感受。而且他的雙眼直視著她,這表示他知道他吻的人是誰!是她,就是她,不是別人。
這個認知讓她完全投降地接受他的進擊,任他在她口中翻攪撫弄……
她的腿都無力支撐自己了……
咚!咚!咚!門上突然傳來重擊,平果大喊著:「少爺,校閱的時辰就快到了,您好了沒啊?」
中迅猛然地放開她,轉頭朝外頭叫:「就來了。」
他將她按入他的胸懷間,讓她無意中聽見他的心跳好快,明白了他對她有相同的激情;她的臉更紅了,可是一點也沒升起驚慌的感覺。
原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接近。
她深吸一口他身上的氣息,沒放開環住他腰的手,反而將頭深埋入他的胸臆間。
他調息著,低下頭在她耳邊用氣音低喃:「不要亂跑,要出門就讓馬伕跟著。等我回來,我們就去你娘出生的村落走走。」
她思了聲,還是沒抬起頭來。
「我要走了,放開我吧……」他朝她的耳朵吹氣。
她一陣輕顫,抬起臉看著他。「你放開我就行了……」
看著她那紅艷艷的臉蛋,他又想低下頭……
「快點啦,您昨天把士兵們都操死了,今天還要讓他們站到腳酸啊?還要讓他們更恨您是嗎?求求您,快一點!」平果又大叫。
他只好以極快的速度,像蝴蝶飛過般地吻過她,放手說:
「等我……」他匆匆離去。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她頹然在椅子上坐下,訝於自己的腿怎麼會這樣虛軟,而且失去溫度的懷抱裡,為什麼會覺得這麼虛空?
***
在市集裡,芍葯正在挑選一些適合的禮品,以便萬一有需要可以送給村人。
馬伕站在一旁興致盎然地看著路邊人在下賭局。
兩名精壯漢子走過來,在她身邊站住。
她原先不以為意,只是這兩個人像門神一樣,一左一右擋住她看東西的光線,她好奇地抬頭看一下,這才發現那兩個人正目不轉睛地瞪著她看。
芍葯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來。這兩個人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看她?
她抬眼向攤子老闆求救,幸好那人機靈,連忙出聲叫:「小哥,你家娘子選定東西啦,過來付錢!」
馬伕一聽到叫喊,馬上走到過來,嘴裡大聲說著:「來了!來了!」
那兩人見有人走過來了,互看一眼,同時轉身就走。
芍葯呼了口氣,向攤子老闆道謝。
老闆說:「看那兩人滿臉殺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小娘子你可要小心點啊,是不是得罪人了?」
「沒有。我是來探親的,怎麼會得罪人。」她說。
攤子老闆還是多說了兩句,要她自己多小心。而她也覺得奇怪,也許是想要行竊?可是看看自己一身的穿戴,並沒有很招搖,怎麼會打她的主意?
不管了,反正已經安全了,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下晝時分,中迅回來了,兩人就往濟南府城的鄰近鄉鎮而去。
芍葯娘親出生的村子就在離府城約五十里路的地方,一個時辰就到了。
進了村子,他們問了好幾戶人家,他們都說沒聽說過她娘的娘家。
芍葯深感氣餒,沒想到中迅拉著她,問了誰人家中有六十歲以上的老人。
然後他們就來到這戶人家,請了老人家出來。
「姓施的人家啊?」老太太把手放在耳後,大聲的問。
「是的,是西施的施。」芍葯拚命點頭。
老人家想了一會兒說:「啊……我想起來了,大概三十年前是有一戶姓施的人家,不過……」
芍葯用力抓著中迅的手,兩眼直視著老太太。
「那戶人家是孤兒寡母,女兒長得如花似玉,可惜啊……」老太太又是歎息又是搖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中迅輕輕拍了芍葯的手一下,要她別緊張:她滿臉期盼地回頭看他一眼。
「就是因為女兒長得太漂亮,才會家破人亡啊……」老太太說。
芍葯靠前想要說話,沒想到讓中迅給拉了回來,還朝她搖頭,阻止她說話,像是怕她會打斷老人家的思緒。
「咦……你們是誰啊?為什麼要打聽這戶人家?」老太太抬起眼來看著他們。
「我……我就是那位施姑娘的女兒。」她大聲說。
「啥?你是她女兒……」老太太端詳她。「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芍葯臉上一陣紅,說不出話來。
「她長得像她父親。」中迅大聲地替她接話,芍葯感激地緊捏一下相握的手。
「是這樣啊。真可惜啊,你娘的花容月貌一點都沒傳給你……」老太太搖搖頭。「不過,這也是好事,自古以來啊,美人都是……」
「那姓施的姑娘怎麼了?」中迅連忙把老太太的話頭拉回來。
「她呀,被官府來的人強迫送去宮裡選秀女,一去就沒消息……」
中迅一聽,皺起眉來。怎麼會?既然長得很漂亮,那麼送去選秀女,一定會被選上成為皇室的妃嬪或是皇戚的妻妾,那她的女兒怎會成為宮女?
芍葯的臉更紅了,不敢看向中迅,趕緊問:「那我娘家裡的人呢?」
「家裡啊……沒人啦。」老太太又搖起頭來。「她娘在她被送走之後沒多久就因為思念過度,死了。死了之後,還是她家鄰居幫的忙將她安葬。」
芍葯的臉整個垮下來,眼眶紅了。「都沒人了,連個親戚都沒有?」
中迅伸出雙手握住她,輕輕地拍了她一下。
「都沒了……」老太太用滿是憐惜的眼神看她。
「那我姥姥葬在哪裡?」她的眼淚還是掉下來了。「那隔壁鄰居姓什麼?人還住在這裡嗎?」
「你姥姥就葬在村外小山上的墓地。至於你姥姥家的隔壁也是沒人在了,讓我想想……他們是姓什麼?我記得……他們的姓很奇特,姓……」老太太搜索枯腸了半天。
中迅輕輕地用袖子替她拭去眼淚,芍葯感激地看他一眼。
「啊!想起來了,文天祥的文!」老太太拍了自己的大腿,叫了出來。
芍葯一聽,竟然愣住了。中迅看她的表情,心裡覺得奇怪,這是怎麼回事?這文姓有什麼意義?
「這姓文的人家,和你娘……關係不淺。」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有點不安地住了口。
「您請說,我不會介意的。」芍葯趕快表明,深怕老太太不肯再說。
老太太又歎了口氣才說:「當年是因為官府強行帶走你娘,並不是她自願的,原因好像是因為當時你娘已經和這文姓人家的弟弟訂了親。」